写到这里,本文作者要由衷地感谢埃及马术教练及运动员,是他们以戏剧化的方式,将我笔下的主人公、画家冯涨础推到了读者们面前。
当然,要想用最省力最快捷的办法来向读者朋友们介绍冯涨础,是一点儿也不为难的,既不用到上海美术家协会等单位查阅他的艺术档案,也不必在报刊上、网络上搜寻他的创作足迹,只须翻阅他的几本作品集的序言,就能大略了解他的人生经历以及人品、画品了。在此不妨举例一二。
《冯涨础速写选》,精美的大十六开版本,由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曾任上海油画雕塑院院长等职)邱瑞敏先生作序。序中介绍:
“冯涨础先生笔名石川,比我年长四岁。……他是安徽艺术学院美术系毕业,正是那段时间,我也在上海美专油画系学习。1964年,他便响应党的号召支援大西北,那是一段‘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岁月。在甘肃核工业部504厂中学任教,他把自己青春年华和一生都献给了大西北,一直工作到退休,可歌可泣,令人钦佩。在我看来,他是国家的功臣。……我翻阅了他的速写集影印本,我赠送给他我的素描速写集和油画集,这些集子仿佛见证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时代烙印。数百年后,这也许是很珍贵的历史资料。”
《石川国画选》,序言作者陈琪,上海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驻会画家。他是这样介绍冯涨础的:“他是一位谦慎和善的长者,谈吐间透出几分文人的气息。他在西北扎根三十多年,当过中学老师、副校长,办过报纸,当过主编,无论在什么岗位,他始终有着文人和艺术家的情怀。他对祖国和人民充满无限的爱和热情,不求名,不求利,把自己的青春献给祖国大西北,期间在全国二十九家大型报刊发表作品一百六十多件,三十多次参加省、市、部及全国性美展,获多种奖项。……近十年间他创作了大批以国画花鸟画、山水画为主的作品。他的国画作品都注重传统手法和技巧,但他也在实践中不断钻研创新,不断拓展国画创作的新形式。”
这些序言,都是专家学者的金石之声,当然是富有权威性的。但是,生活却像一个万花筒,是短短的几篇简介文字所不能细述的。画家们用手中的生花妙笔描绘人生,而画家们自己的人生经历,又有几人不是由一幅幅多姿多彩的图画组成的呢?
每当冯涨础翻阅自己的人生画册时,情不自禁地,总喜欢首先掀开黄河岸边的那一页。
那是一段流经甘肃省省会兰州市西部的黄河。多么辽阔的黄土地啊,河水自天边奔来,又向天边奔去,天地融为了一体,无际无涯。看那河边的高大的水车,还有那巍然挺立的高压输电线铁塔,多像一个个倔强的男子汉,撩起了河水,要将浪花洒向蓝天。啊,大西北,壮哉美哉无限风光!这一切,使一个来自于江南大都市的小伙子陶醉了,他就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冯涨础。
冯涨础1940年出生于上海,1960年考入安徽艺术学院美术系。童年与青少年时代他都在江南度过,润物细无声的杨柳风桃花雨,给了他白皙的皮肤,也养成了他的举止谦和的书生气质。读大学期间的几个假期,他都要外出画速写,到过的地方大多在上海周围,笔下全是似吴越软语一般柔美的风光,何曾见到过“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壮美景象?而现在,这一思慕已久的画面就在眼前,实在是一个未来画家的大幸啊!事实证明,我冯涨础毅然放弃回上海工作或留校任教的机会,到大西北来,我的选择没有错!
西北风啊,吹黑我的皮肤、吹硬我的筋骨吧!黄河水啊,冲亮我的眼睛、冲亮我的画笔吧!冯涨础只觉得目不暇接,摊开画夹,一幅幅速写,飞快地跃然于笔下。
这是1964年的夏季,是黄河岸边的每一棵树、每一株庄稼苗都在疯长的季节。
“干什么的?站起来!”突然,冯涨础的身后响起了两声断喝。
冯涨础浑身一激灵,忙回头,只见一位壮汉立在面前,目光咄咄逼人:“干什么的?”
“画画呀,画速写。”冯涨础被带到了派出所,所长亲自对“嫌疑人”进行审向:“叫什么名字?跑到黄河边上干什么?谁派你来的?”
冯涨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更糟糕的是,当他声明他是刚刚分配到504厂子弟中学工作的大学生时,却提供不出任何身份证件。幸好所长打通了工厂中学的电话,副校长火急火燎跑来领人。人被放了,被扣的自行车也物归原主。但是,冯涨础辛辛苦苦画下的一沓速写,竟全被派出所没收了。回到学校,副校长把冯涨础请进办公室,先递一杯凉茶给他压惊,然后语重心长地与他谈心。冯涨础这才知道,504厂选在大西北建厂,对祖国的经济建设和国防、科技建设都有着重要意义。中央领导十分关心504,因此分到这里工作的大学生和中专生都是经过挑选的优等生。中国人民有志气,要自力更生发展自己的国防尖端技术,但是国际上有人想阻挠想破坏,因此作为一名军工战士,一定要做到“保守机密,慎之又慎”。而今天冯涨础画写生画的地点,虽然看上去只是一片旷野,但它也属于保密区啊!
冯涨础再也不责怪民警的“粗暴无礼”了,止不住哑然失笑。他问副校长:“给中学生们教美术课,可不可以画写生呢?比如画学校的校景,画师生人物,允许吗?”副校长答:“画这些当然允许。学生要全面发展,因此我们学校对美术课教学十分重视。”
太好了!冯涨础暗喜。因为新学期开学之后,他就是504厂子弟中学的专职美术老师了。大学毕业前夕,他积极响应号召报名分配到大西北,就是为了献身于这里的美术教育事业,同时也是为了边教学边绘画,借助大西北这片辽阔神奇的土地开阔视野,积累创作营养,实现自己自幼就立下的画家梦想。
冯涨础万万没想到,开学前夕校领导找他谈话,一听给他分配的工作任务,他竟像当头挨了一棒,目瞪口呆。校领导并没安排冯涨础教美术,而是匪夷所思地叫他当音乐老师。
“为什么不叫我教美术呢?我在大学学的就是美术,为何不考虑我的专业对口呢?”冯涨础难以抑制对校长“乱点鸳鸯谱”的不满。
校长回答:“我们当然知道你是美术专业的尖子生,但是现在本中学已经有了一位专职美术老师,并且恰恰又缺少的是音乐老师,所以就委屈你了。”
“可是我从没学过音乐专业呀,我拿什么教学生?”
“我们在大学了解过你的情况,也研究过你的档案材料,知道你是一位多才多艺的青年。你会写文章会做诗,会演话剧会朗诵,你还编写过剧本,创作过歌词,歌也唱得好。并且你读大学期间还学会了弹风琴。我们考虑来考虑去,这音乐老师,只有叫你边学边干了。”
“可是校长,我……”
“冯涨础同志,不要再‘可是’了。为孩子们想想吧!从前学校因为没有音乐老师,孩子们喜爱的音乐课只好停开。你是一名共青团员,难道对孩子们不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