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赛男。
妹妹死的时候，我们就准备把赛男接到武汉来，可大卫一直不同意。没想到几年之后，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说他想通了，赛男来武汉，肯定比留在南楚的前途大。
赛男到了武汉之后，应荣和应华提议，把赛男过继给应盛，因为他没有孩子。这正合应盛的心意，应盛还说，他的住所附近，正好有一所重点小学。可应昌说，赛男还是由我抚养。并说这是婷章的遗愿，只有这样，婷章在九泉之下，才会放心。妹妹说过，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将来赛男就托付给我。
应昌说：赛男由应先抚养，还有个优势，因为他是师范大学的老师。应昌对我说：你出力，我们出钱。赛男来武汉之前，大卫也答应，每月给一千块钱，作为赛男的抚养费。但应昌提醒大卫，赛男缺的不是钱，缺的是教养，缺的是将来能够成才的良好教育。应昌又对我说：至于重点学校，你的晶晶不是在实验小学读书吗？我说：按片划分，我们并不在范围之内。把晶晶弄进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应昌说：晶晶能进，赛男就不能进？
应昌不愧是处长，赛男的户口是他转的，进实验小学，也是他一手经办的。比我当初又送礼，又交赞助费要轻松得多。我想，早知这样，先该直接找他。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几兄弟办事，一般还讲究一点独立性，兄弟之间也要体现各人的能力。
报名上学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一合计，把赛男的姓改掉了，改姓朱。
赛男真像她的名字，比男孩还野。赛男比晶晶大两岁，上五年级，晶晶上三年级。本来，晶晶和赛男可以一起去上学，又可以一同回来，但赛男总是独来独往。
有天晚上，快七点了，赛男还没回来。赛男晚回是经常的事，她不是到商店去逛逛，就是到哪个同学家去玩玩。很少按时回家。这一点，我说过她几次，可她当耳边风。晶晶以前也这样，但我狠狠打了她两次之后，就再也不敢了。可对赛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她。苦口婆心地说，她不听。可要真像对付晶晶一样，我又下不了手。气急了，我也考虑过武训，可一举手，我就仿佛隐隐听到妹妹对我说：赛男是没有母亲的孩子，哥哥，你怎么能打她呢？她在你这里，等于是寄人篱下呀！
尽管赛男经常晚回，但快到七点还没回，还是很少的事情。
我问晶晶：赛男这么晚没回，是不是他们高年级有什么活动？晶晶说：好像没什么活动呀？我和周维急得要命，不停地从阳台上往下看，先是把天看黑了，再又把路灯看亮了，可还是不见赛男的影子。周维说：赶快给班主任家打电话。我连忙拨通班主任王老师家的电话号码。班主任说：今天是按时放学的，怎么，赛男还没回家？我说：是的。班主任说：我正想找你哩。今天，她用粉笔在一个同学背上画了一只大乌龟。后来我点那个同学起来发言，弄得满堂大笑。你们做家长的，得好好管一管。我连忙说：对不起，我们一定管，一定管！我随即就问：赛男的成绩怎么样？班主任说：赛男成绩没话说，特别是数学，非常好。不然我也不会让她当学习委员。当然，让她当学习委员，还因为她敢管事，连男同学都听她的。她管别人可以，可管自己却管不住。你们可以吓唬吓唬她，说再这样我就不让她当学习委员了。我说：好！谢谢王老师了！
电话一放，周维就怪我：我先就说过，把赛男接来，肯定会有很多麻烦。我提醒过你，要你不伸这个头，不揭这个榜。你不听，你看看，现在……我怒不可遏地说：揭什么榜？伸什么头？你以为我逞能呀？这是我妹妹的遗愿！你知道吗？见我大为光火，周维便说：你别拿我发火好不好？现在不谈这些，找孩子要紧，要不要打110？
正准备打110，赛男哼着歌回来了。
她穿着一套崭新的红色米奇牌服装，早晨穿出去的一套衣服，被她装在米奇牌的服装袋里。我问她：这套衣，哪来的？赛男说：我爸爸给我买的。我说：你爸爸今天又来武汉啦？妹妹死后，大卫到武汉，一般不到我家里来。他想见赛男，就在学校门口等她。赛男说：来啦，还给我买了一块手表哩！说着，就给我看。果然，她带着一块非常考究的女式石英表。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你爸爸这样做，完全是害你！赛男马上说：不许你说我爸爸的坏话。我爸爸给我买新衣服，香港产的，米奇牌；手表，是飞亚达的，深圳产的，最新换代产品。你们会给我买吗？肯定不会。我爸爸以前把钱给你们，你们也不给我买。你们只会给晶晶买。因为晶晶是你们亲生的，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所以，你们不会疼我。只有我爸爸才会疼我。
我气得发抖，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对于孩子的衣着，我和周维看法一致，不能让他们穿得太好。特别是女孩子，成熟早，穿得太好会分心。我的确没给赛男买过名牌衣服，但我也同样没给晶晶买过。赛男说我只会给晶晶买，这不是信口雌黄吗？不让她们穿得太好，经济上的原因还是其次，主要原因是，他们学校发生过两起学生被劫案件，被劫的原因，都是因为家长在孩子身上过于露富。大卫上次给了赛男五百块钱，赛男把钱转交给我时，说：我爸爸让你给我买新衣穿，买名牌的。但我把钱收下之后，没给赛男买名牌衣服，钱，我给大卫寄回去了。
周维无可奈何地说：吃饭吧！赛男却说：你们吃吧，我已经吃过了，我爸爸带我到大中华吃的。赛男这么一说，我更是气得不行，该死的大卫，也不来个电话。让我们担心受怕，父亲是怎么当的？我对赛男说：那你去做作业！
赛男说：放心！今天穿新衣，戴新表，我的作业会做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