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与大卫结婚的时候,大卫在宾馆里包了三十桌。
大卫的朋友很多,除那些搞销售的朋友外,还有一帮他所说的哥儿们。我对大卫说:你的朋友还真不少。大卫自豪地说:还有好些没来哩。开席后,大卫的朋友让大卫与妹妹表演节目,什么喝交杯酒、同吃一颗花生米,等等。这些,妹妹都表演了。后来,又有人要妹妹与大卫表演一些庸俗的节目,大卫认为这是朋友们看得起他,准备继续演,但妹妹拒绝了。
散席后,大卫怪妹妹在朋友面前没给他面子,妹妹解释说:我家毕竟是个知识分子家庭。大卫不高兴了:什么知识分子?我在外面赚钱,要靠这些哥儿们。结婚当晚,妹妹与大卫就闹得很不愉快。
妹妹最初看上大卫,当然不是因为他会赚钱。妹妹是在电视大学公榜名单上认识大卫的。在那张榜上,妹妹不仅也在其中,而且正好与上官大卫的名字排在一起。当时,妹妹被上官大卫这个名字吸引住了,她认为这个名字很有贵族味道。妹妹突然觉得,父亲文革中将她改名卫红是多么俗气,所以上电大后,她又将名字重新改回婷章。
参加工作之后,妹妹才意识到文凭的重要。妹妹参加过一次正规高考,但名落孙山。父亲一气之下,让她招工进了纺织厂。妹妹死后,我们都认为这是父亲的失误,应该让妹妹复读,如果让妹妹复读,考上三类大学是有可能的。因为妹妹的高考成绩,离录取分数线只差十八分。但父亲说:婷章比不了你们上面几个兄弟,一考就考上了,都进了武汉。可以肯定,父亲当时觉得妹妹丢了他的人,所以父亲想,干脆让你到社会上去吃吃没有文凭的亏。
妹妹在纺织厂的确吃了亏,大学放假的时候,我去过她的车间。车间里机器声隆隆,两个人说话,只有大声喊叫才能听清。更为重要的是,车间里棉絮飞扬,尽管挡车女工都戴了口罩,可下班的时候,仍能从喉咙里咳出棉尘来。妹妹每天都吃猪血,因为猪血是排尘的。你知道我每天要吸进多少棉尘吗?说着说着,妹妹就开始责怪父亲,没让她复读。我说:你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晚,你可以考电大嘛。
我的话没错,妹妹从电大毕业之后,被调到化验科。后来,我又去看过一次妹妹,她坐在一尘不染的化验室里,穿着白大褂,摆弄着泡有各种花色布块的瓶子,舒适而又浪漫,很像电影里的技术员,工资也比原来涨了二级。那次,我是和周维一起去的,妹妹请我们在一家酒店美美吃了一餐。
在电大读书的时候,妹妹与大卫大闹过一次。原因是,妹妹发现大卫居然还与班上另一个女同学有暧昧关系,那个女同学叫丽微。妹妹很吃醋,因为克制不住,妹妹居然在快放学的时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她不要脸。
记得那年春节,我们回南楚过年,妹妹说:我不跟大卫谈了。他不是个东西!我们忙问什么原因,妹妹就告诉了我们这些。没想到大年初三,大卫带着什么也不曾发生的喜庆表情,提着礼品来我家拜年。
妹妹躲在内屋,一直不出来,这证明她的态度非常坚决。
妹妹的态度,往往决定我们的言行。应昌对大卫说:你把东西拿回去。应华说:外面好姑娘多的是。应荣说:我们就不留你吃饭了。我说:你以后莫来找我妹妹!我们都站了起来,意思是下逐客令,请大卫快走。这时,大卫的脸挂不住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拍着胸,冒出一句诗一样的话:我用生命发誓,我是爱婷章的!大卫的言行,不像是在演戏。
大卫走后,妹妹仍没出来,在内屋莫名其妙地哭。为安慰妹妹,我们兄弟几个都指责大卫。可妯娌们却有不同的看法。三嫂说:你们完全在按婷章的态度行事,这样做是变相的溺爱,会宠出事来的。四嫂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那个女同学,不太好。大嫂说:你们爱妹妹没错,但你们还应该引导、教育她,让她懂得怎样认识一个男人,怎么选择自己的伴侣。
妯娌们的话也有道理,可我们几兄弟还是觉得妹妹没错。一个男人怎么能脚踏两只船?这不是品德有问题吗?见我们都不做声,大嫂就问父亲:这件事,您怎么看?父亲说:我不管,我也管不了。自己的路自己走!说着,父亲就挥挥手:做饭,快做饭。
没想到,过完年不到一个月,妹妹又领着大卫到武汉来办嫁妆。妹妹来了之后,我就偷偷问她:你不是要和大卫吹吗?怎么突然又要结婚?妹妹擂了我一拳,说:女人的心,你不懂!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帮我办好嫁妆!
我只有点头,照办,哥哥总是宠着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