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喜子媳妇来了。高喜子媳妇一来,就引起了轰动。引起轰动的原因,倒不全是高喜子媳妇那会说话的眼睛和翘凸凸的胸臀,主要的还是她一来队里,就握着一个打火机,跟在丈夫高喜子的身后。只要丈夫一递烟,她啪的就打燃打火机,把旺旺的火苗送到接烟的人嘴边。矿上女人本来就稀罕,来了这么位能上场面的女人,更是稀罕得不得了,在座的男人,有谁的媳妇能做到这样啊!
其实,高喜子媳妇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自如大方的。高喜子第一个敬烟的是队长,当高喜子介绍这是队长时,高喜子媳妇的手颤抖了一下,按了两次都没有把打火机点着。后来,她两手捧着,才控制了颤抖,打着了打火机,但在场的人都没注意,即使注意了,也以为那是女人干男人活的不熟练,而不会以为是紧张,高喜子媳妇不像那种好紧张的女人。心里的紧张只有高喜子媳妇自己知道,不过一过队长这一关,高喜子媳妇就一马平川了,一丝紧张都没有了,所以男人们吸着高喜子媳妇点燃的香烟,一口赶一口地吐着烟雾,都恨不得把烟雾制造得浓浓的,好躲在那浓重的烟雾后边,大胆地去瞅她那长相和腰身。
逐一认完队里的管理人员,高喜子带着媳妇来到临时家属房。临时家属房是矿上为解决单身矿工的实际问题划出的几间平房,因是临时的,所以每间房子都是单身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舞台,显得乱糟脏污而又生机盎然。高喜子精神烁烁地打开房门,引媳妇进到暂时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房子是高喜子提前收拾出来的,打扫、擦洗、规整,费了好大的劲,就这,媳妇还是挑出了毛病,媳妇掀起高喜子铺好的床单,指着床垫上斑斑驳驳的痕迹,问道,这都是些啥啊,咋还有股子腥臊味儿?高喜子上前把媳妇扳倒,两人就滚在那腥臊味中,纠缠了好大一会儿。从此,高喜子下了班,就直奔这里,把一种疲劳转换成另一种疲劳。
搬媳妇来矿上,高喜子当然不是单纯为了转换疲劳的,他有着他的计划。果然,没几天,高喜子就让媳妇做了几个菜,买来些猪下水和酒,请队长来坐坐。没看出,媳妇居然还能喝酒,喝起酒来,居然比高喜子还强。就因为这次有了媳妇喝酒的助兴,队长喝得非常痛快,一下子就和高喜子成了哥们。以后,高喜子还隔三差五和媳妇相跟着,到队长家里串门,先是拿些从老家带来的小米呀黄豆呀,后来就啥也不拿了,空着手去,一进门眼里面满世界都是活儿,择菜、做饭、拖地板、洗衣服,看到什么干什么,那熟稔劲儿,俨然一家人似的。
说来也奇,自从媳妇来了之后,高喜子不管请客还是串门,做什么都有了借口,而且做起来既显得隆重,也得心应手。这样的直接结果就是自信心得到了充分的树立,再来到井下,再面对高明堂那瘦骨嶙峋却耐力十足的身影时,就不觉得那么可怕了。当然这也与队长的关照有关,现在每当轮到高喜子运料,班长就安排高明堂来帮忙,而轮上高明堂运料时,则不安排高喜子来帮忙,只让高明堂一个人干。对此,高明堂感到了极大的不公,心里无比气愤。他知道这都是高喜子从中捣的鬼,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就是从高喜子媳妇来了之后开始的。他真的没想到高喜子能来这一手。高喜子媳妇刚来时,他并没有觉得有啥不好,矿工们的媳妇来找男人是常有的事,悄没声住上几天再悄没声走,无风无尘的,有谁像高喜子媳妇惹这么大动静啊!高明堂已经分明看得出,高喜子媳妇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者说高喜子媳妇是高喜子对付自己的武器,这武器厉害得很。她能让队长由冷漠坚硬变为笑容满面柔情似水,她能让一点关系一点门路没有的高喜子迅速成为队长的亲信。面对这样的武器,高明堂束手无策,他无法搬出相同的武器与其对抗,他的媳妇无论如何不能与高喜子的媳妇比,人家媳妇又年轻又漂亮还会来事儿,他的媳妇又老又丑见人还不会说话。怎么办呢?在媳妇身上打主意显然是不行了,他除了更加踏踏实实地卖死力没有更好的办法,谁叫自己没有个年轻漂亮的好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