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片大西北的壮阔大漠。
太阳从神秘而遥远的大漠尽头地平线上腾地一下就窜上了空中,它多像一枚刚出油锅的煎饼,在一层油黄里还罩着几成儿红晕,那种黄与红的颜色是自然交融的,又是新鲜靓丽的,漫长的西域之夜仿佛着意将它清洗过,使它从东天刚一露脸儿就显现出麦黄杏儿一样的动人的容颜。
苍天与大地就因了这一枚麦黄杏子的悬挂立刻生动鲜活了起来。
东天那几抹淡淡的云彩是最先被太阳染红染黄的,因了它们的色泽,远处的天愈发显得海青和瓦蓝了。海青与瓦蓝是因了和太阳的距离而有了层次的。
大漠像一个安详的老者在这片土地上静静地铺陈,只有在这样无风无沙的静谧时分才能分清大漠和苍天的分割线或叫接吻线的,那是在目所能及的远方,是沙丘和沙原连绵不绝的蔓延的尽头,能看出那一片淡淡的晕黄和那一抹清晰的青蓝的衔接,这种衔接被中途拾进视野里的紫黑色的沙砾,泛白的沙丘和并不太多的红柳、胡杨和一丛丛的骆驼刺所遮挡了。因了沙漠的一望无垠和愈来愈升高的艳阳的照耀,大片大片处于静止状态的沙漠泛出了熠熠的光辉,那是沙石对太阳光的一种反射,让人在片刻里产生某种虚幻和晕眩。是茫茫沙海上的几个高高的沙丘和浑圆浑圆的沙山把你拉回到现实之中,偶尔能看到远处的几座伫立着的巨石,那可是一系列奇形怪状的巨石,它们有嶙峋的身躯,那是经过若干年风沙的磨砺和岁月的洗礼,千万年之前河谷里的巨石裸露出地表之后,又经年累月地被风沙吹打风化风蚀,才成为如今这个奇怪无比的嶙峋的模样。
只有在此情此景之下,你才由衷地喟叹大漠的奇崛和广阔了。
好一派,好一派
黄色的汪洋
你让我走进荒古的畅想
千年风沙凋零着寂寞
岁月在这里风蚀成边色苍凉
举一块顽石
我叩问历史
曾经的绿洲为何演绎成这般模样
大漠无语
并非沉默的感伤
裸露出的浩瀚
是它一望无垠的悲壮
大风执拗地弹奏胡琴
一番古韵美妙成天地间动听的乐章
神奇的魅力
一次次激越生命
激越出人类内心的探求渴望
听,远处有一串驼铃丁当
它拽着我的心
在优美地脆响
它也放飞我思维的双翼
在这空旷里自由翱翔
紫的沙砾,黄的沙土
卷起远方的红柳胡杨
这缤纷的色彩
一起交织着
交织着向天际使劲地伸张
……
靠左窗而坐的秦华章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口气吟出了,不,是朗诵出了这首诗,几个人听罢,稍作停顿后,一起为他鼓起掌来。
不错,真不错,虽稍嫌直露,但还是写出了大漠的特征,写出了大漠的沧桑,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抒发了一种真性情。华章,真的,再好好斟酌一下可以成就一首大诗歌的……古漠阳赞叹着,并提出了他的一些看法。
司机扭过头来,对秦华章笑着说,太好了,秦老师,我整天生活在沙漠里可就是写不出有关沙漠的好诗,待一会歇息时,我把这首诗抄下来,我一定要背会它……
司机小潘是一位和秦华章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也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前几天,他还听过他们几人的讲座呢,能与他们一路同行,能看出小潘由衷的兴奋来。
秦华章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连连说,那倒不用,那倒不用,将来在刊物上登出来,我一定给你寄一本过来。
高兴得司机小潘说道,我这是先谢谢你了啊。
我朗诵过诗了,是不是请我们尊敬的汪大小姐唱一首歌呢?古主席,听人说过,我们的女作家除有一手优美的文笔,还有一副绝妙的歌喉呢!秦华章转头去看汪蕴砾,后面的沙文初和古漠阳也一块起哄说:是的,是的,今儿个小汪得唱一首歌,得出一个节目呢。
汪蕴砾一下子脸红了起来,她觉得在这样一个沙漠长途旅行中,气氛要活跃了才好,她想了一想,顿了一顿,说,今天豁出去了,唱得不好千万不要笑话,这是前几年读大学时古’典文学老师在课堂上给我们吟唱的一首李贺的《马诗》,他是用古韵吟唱的,我现在在这里贩读一下——
大漠沙如雪,
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
快走踏清秋。
……
汪蕴砾反复咏唱李贺的这一绝句,她低沉清晰的咏唱使大家重新感受眼前的边塞广阔的原野了,在茫茫黄沙浩瀚的大漠上,布满了沙石,远远望去,那反射出的清冷的光辉,如同下了一层白雪;燕山山头升起的那一弯新月,像金钩一样悬挂在天空,冷冷清清的月光照耀着这一片沉寂的阔野。到了什么时候,这匹用黄金络脑装饰起来的骏马,才能够在这广阔沙漠的清寂的秋日飞奔驰骋呢……
几个人一时沉默起来了,陷入了被李贺的诗,或者说被汪蕴砾的吟唱渲染的氛围里,他们知道,在古时,有画马的画家,也有咏马的诗人,用“马”这一独特的物象,来寄托作者的某种情感,这首诗显然用浪漫主义笔法和丰富瑰丽的想象,创造了一匹在荒漠的空旷里威武雄壮的骏马奔腾在浩瀚的原上的形象,那无疑是借咏马在抒发自己的情怀,那骏马既有驰骋的广阔场面,就应能够在无垠的广阔里施展才力,这是何等难得的场景,但是,这仅仅是梦幻,虽有广袤的天地,骏马不能奔驰,这正是古代诗人怀才不遇,虽有壮志雄心,而没有机会施展的情绪的表白,联系到李贺,他一生抑郁不能得志,一个颇富创造性的诗人,死时年仅二十岁。想到这些,秦华章就不由得伤感起来,有两行清泪,悄悄地爬在他的脸颊上了……
不要伤感,不要伤感,小汪的吟唱是壮行之曲,不是感伤之吟,我们乘坐的这辆车,要远远强过李贺笔下的那匹骏马了。车子一奔起来,我们的心就激奋起来啦!
沙文初如此说过,几个人倒也轻松开来,并一起怂恿汪蕴砾,让她再用古韵吟唱一首诗。
十天的沙漠体验让原本内向细腻的汪蕴砾,也有所改变,大漠雄风不仅仅吹红了她白皙的面庞,也吹打得她的性情有了粗砺的一面,这种粗砺是温柔中的一种柔韧。
在大伙儿的要求下,汪蕴砾清清嗓子,又吟唱起来,这次的音域要高亢一些。这回她吟唱的是边塞诗人岑参的《碛中作》——
走马西来欲到天,
辞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未知何处宿,
平沙万里绝人烟。
依然是面对荒漠产生的惘怅心情,但是却平添了几许高昂的悲壮,还有,就是作者对塞外风光和大漠黄沙的深刻体验,惘怅中有一种激越,艰涩里含了许多的豪迈。
小汪把情感深深融进她的吟唱里,吟唱使得诗的意境更加宏阔浩茫起来,那种苍凉却又热情的情绪,实在动人之极,古韵吟唱,这可以成为小汪以后许多场合里的保留节目啦!
沙文初果真被汪蕴砾的吟唱感染了,他的双眼居然有些湿润了,被一层薄泪清洗过的双目此时炯炯地看着汪蕴砾。
秦华章转过头来,说道:老沙,你可不要光卖片儿汤,咱们得一人出一个节目呢,古主席最后压阵,这下可该你啦。
这……
沙文初显然没什么准备,他喏喏着说,我这人笨嘴笨舌的,你看看这对厚嘴唇就知道啦,我还能出了什么节目?真不行,真不行,还是——
没等沙文初说完,秦华章就不依不饶地激将他,老沙,这可是个游戏规则,要么唱歌,要么诵诗,实在不行了,就学骆驼叫几声吧,你别说,在这茫茫旷漠里,能惟妙惟肖地学一阵骆驼叫,那也是怪有情趣的嘛!
听了秦华章这一说,大家一怔一惊。
汪蕴砾说,秦大诗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可以勉为其难的,要尊重人的……
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华章在激将我。歌儿我是半句也唱不来的,大家不嫌弃的话,我就给大家背诵一段前二十年背诵过的一篇有关沙漠的文章,现在只能记往一小段了,那是老作家魏钢焰在六十年代里写的一个特写,叫《灿烂的沙漠》,只是一小段啊,献丑喽——
说起沙漠,就想起单调的驼铃,天上飞过一只苍鹰,地下爬过几条蜥蜴;人,坐在驼背上浮游,黄色,无边无际的黄色……谁能想到,这张白纸上,可以画出多么灿烂的图画!
我眼前,那条已修成的沙漠运河,正横穿过近百里的沙漠滔滔流来,当年栽下的柳条,已成为护渠林带,清风下,她,枝叶摇摆,像一条绿波微动的河流横贯沙洲。片片水田,如漫溢的春水,向四周的黄色沙丘漾去。啊!看那厚绒墨绿的黑豆,翠绿欲滴的白菜,粉绿淡青的卷心白,油绿闪光的沙柳,碧绿见底的奔湍着的渠水……绿啊,满眼是绿,满心是绿,你抬起头,看着矗立在面前的长城和那镶在周围的黄色的沙丘,心头怎不能喊一声:沙漠,你活了!
沙漠,曾经僵死了几十代的沙漠,今天,她的心脏又跳动起来了!她憔悴的脸颊上显出了红润的颜色,她的眼皮张开了……这才仅仅是开始,谁知道在她那庞大的胸膛里潜藏着怎样的力量?
是谁,给了她生命的青春?
……
沙文初有些动情地背诵着,他就是地道的背诵,他并不讲究节奏感,粗厚略显沙哑的嗓音只要求把每一个字读清晰就行。
大家就惊讶沙文初的拙朴和执拗,这显然是一篇时代烙印很强的文章,在激情之外,还有些许浮夸和矫情。但是,对绿色的向往没错,在沙漠里播种绿色尤为可贵,这和当下的对森林草原和沙漠的关注以及对环境和社会的和谐创造相吻合。
秦华章很有些不屑地说,我还以为你背诵的是外国名家大师的作品,这样的一篇有些……怎么说呢,过于一般化的东西,你老沙兄居然像基督徒诵圣经一样,真不值啊!
沙文初红了脸,说道,我是农村长大的,什么课外书都没有,初中时在一个同学那里得到了那本叫《绿叶赞》的书,真是如获至宝,天天清晨就背诵其中的段落,可以说那是最早的“特写”启蒙吧,小时记的东西,到老了也难以忘记,只可惜,那会儿没有早早接触文学经典,很是可惜的……
一时间,大家对五、六十年代的文学进行了公允的评判和剖析,在沙漠上缓缓行驶的冷藏车的里面,此时成了一个小型的却非常认真的文学沙龙,肯定与否定并存,批判和赞誉兼有,在大伙一声声高高低低的讨论和争辩中,大漠天空中的那轮太阳是愈升愈高了。
对了,我们只顾了争论,就忘了还有占主席的节目没有表演呢,古主席可真是老谋深算,可劲地把大家朝争辩的漩涡里推,原来是为了躲避他的节目表演,这可不行哪,大家就欢迎古主席来一个吧!
秦华章这么一挑头儿,大伙就鼓起掌来,车厢里一时间又充盈起了欢乐。
古漠阳笑一笑,这时候,他也不好推辞,他原本想唱一段他的地方戏《杨家将困守金沙滩》的,可怎么也想不起台词来了,与其结结巴巴,断断续续,还不如另选其它。古漠阳想了一想,说,我还是给几位送上两首西北风情歌吧,过去,人们都称它为酸曲儿呢,你们可别见笑啊,别说我老了老了还要老不正经呢。其实,山曲儿正是反映民情风俗的形式,她的矿藏也丰富得不得了,好了,闲话少说,我开唱啦——
哥哥我唱曲儿妹妹听,
十句就有九句唱爱情。
唱山曲儿不怕别人骂,
谁叫咱生在这沙洼洼。
骆驼草开花金点点,
小妹妹长得花眼眼。
白生生脸脸黑丁丁眉,
笑面圪坨坨两池池水。
冒花的泉水不带沙,
妹妹一笑一朵玫瑰花。
胡燕燕出窝满沙丘飞,
不知道你心上到底有个谁?
心上有谁就是谁,
哪怕灰小子们跑断腿。
小妹妹就是那棵胡杨树,
你把哥哥麻缠住。
花皮皮香瓜蜜沙沙甜,
串门子那才是真姻缘。
手搬住肩膀亲了个嘴,
心跳的哥哥立不住个腿。
尺八的窗台五尺的炕,
白胳膊放在哥哥胸脯上。
你掏苦花我放羊,
哪怕一辈子爬沙梁。
你变成狐子我变成狼,
要死要活相跟上。
……
古漠阳唱的时候闭着一对眼睛,是那种十分投入的倾情大唱,那是原生态的唱法,大张了嘴,让高亢粗犷的声音无遮无拦吼出去,吼出去……
多年了,古漠阳还没这样无拘无束地吼唱过。平时,作为一个专业小说家,生活也是非常单调的,夜晚关起门来写作到深夜,白天呢,文联有许多文事活动,比如举办文学笔会,举办征文活动,某某人作品研讨会,与某某企业联谊文化活动,或者外地作家前来他要尽地主之谊,或者上级作协下来的大员他要陪同招待……事无巨细,繁杂零碎,还得常常戴着一副面具,扮演生活中的其他角色,说一些本不愿说的冠冕堂皇的话,一颗心,时常有疲惫之感,根本没有时间彻底放开自己,袒露自己。如今,在这茫茫的荒漠上行驶,面对着自己的几个同行和弟子,面对着浩瀚无垠的大漠,他索性还原了自己,把自己年轻时就烂熟于心的西部风情民歌一股脑地唱出来,唱个荡气回肠,唱个淋漓尽致……
在秦华章和沙文初拍手叫绝的时候,谁都没留意,汪蕴砾一张端庄白净的脸上,此时布满了一种耐人寻味的红晕,她的眼睛里,是深情的汪泊和钟爱的蕴含,只有一个女子对一个男人十分倾情和暗中深恋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表情和那种目光的。
大漠上空悬挂着的那颗太阳,此时已浓烈成名副其实的大火球,气温一下就增高了。
这段沙漠原面的路上,浮沙堆积得愈来愈厚重了。冷藏车车轮就深深地陷进浮沙里,车轮的转动就有些沉重吃力了。
冷藏车行驶得缓慢起来。
热闹一阵子的大伙儿也渐次地平静下来。
这时候,眼尖的秦华章忽然发现了司机小潘身侧靠车帮的角落里,放有一只小巧的鸟笼,鸟笼里,居然有一只灰色的鸽子在静静地立着,偶尔低头啄一下笼底,笼底置有两枚小小的却非常结实的小铁碗儿,一只碗里放有少许小米,另一只则存有半碗清水。秦华章惊奇地问:
小潘,跑这样的沙漠长途,你咋还带着鸽子?
小潘说,这是只我最喜欢的鸽子,是一只信鸽,它可是接受过训练的,平时,我和他形影不离。在这大沙漠上,万一遇到什么意外的事情,而交通信息又不方便,它就可以派上大用场。去年一次跑长途,到了沙漠途中,迷路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车又没了汽油,荒漠上手机哪来的信号?我就写了篇短信笺,绑在灰鸽腿根,放飞了它,五小时后,勘探基地派来了一辆营救小车,当然,也带来了充足的汽油……如没有鸽子捎信,又无法和基地取得联系,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听小潘这一说,大家都去看鸟笼中那只灰色的小鸽子,并对这看来弱小温顺的小东西油然升起了钦佩之情。
小灰鸽静静地仰起那只小小的脑袋,咕儿——咕儿——地轻叫了两声,似乎在对大伙的注目礼给予礼貌性的回报。
好好,沙漠灰鸽,沙漠灰鸽——,这又是我的一组诗的题材,小潘,待会儿,你好好给我讲讲这只小鸽的很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吧,你说,它这么弱小的东西,要穿越风沙肆虐的大漠,这本身就是佳话和传奇呀!这次沙漠之行,真是感叹多多,真是收获多多。
秦华章手舞足蹈,发现新题材的愉悦在他那张白白的小圆脸上滚动着,他此时陶醉在一片意外发现的兴奋中。
就在鸟笼后面不为人留意的地方,一张条绒毯包裹着一件物什,可能怕车的颠簸引起的震动吧,那条绒毯是特意包裹它的,怕被摩擦和震动。
沙文初的眼睛顺着绒毯过去,他发现尽头伸探出一支黑幽幽的钢管。
是一支枪!
小潘,那下面是一支枪么?
沙文初惊讶地问。
是的,沙老师,是一只老式冲锋枪,要在90年代,它可是很先进的武器。这是基地专门配备的,我们平时出门旅行也不会轻易带着它的,除非有特殊任务——
没等小潘回答完,沙文初就接了问,什么情况算是特殊任务呢?沙文初很好奇。沙文初虽说是报告文学作家,但他一直喜欢摆弄个枪支,平时,专订了一份叫《枪支》的刊物,这也算是个业余爱好吧。
听沙文初这么一问,司机小潘回一下头,说:
这次当然是特殊任务啦,一是护送作家代表团安全抵达乌市,这是重中之重了,再一个就是把岩层里含金矿的岩石所取得的重要数据、图片全部拷入计算机软盘、U盘和部分重要岩芯样品送到乌市总部。总部要做进一步的测试和鉴定呢,你说,这么重要的任务,这么天大的任务能不是特殊任务么?
小潘说罢抽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身边的那口小小的密码箱,接着说,我这次要算是任重道远,重任在肩了。这支冲锋枪,也和我一样,是负责护送作家和珍贵资料的。不过,它和我不一样的是,我得每时每刻守护着大家,分分秒秒为大家服务,它不一样,它到了关键时刻才挺身而出,危急时刻就护卫大家的。
沙文初和古漠阳点点头,一起看那只裹在毛毯中的静静卧着的枪支,若有所思,表情一时间庄重了几许。
小潘,在你以往的行程中,果真遇到过危险么?果真动用过这支枪?还是冲锋枪?
秦华章听罢刚才小潘的话,下意识里有了一丝紧张,他真不明白,在这朗天白日里,在这苍黄的大漠上,能有什么不测和危险发生,他有些困惑地问着小潘。
小潘说,不怕一万,单怕万一。在我驾车行驶的几年里,倒没有遇到过大的危险,可其他司机是多少都碰到过的,这要看在什么地段,要看什么险情了。
小潘不愿详细说出,这也是一个有经验的司机的忌讳,但凡每一个长途行驶的司机都愿意躲过风险,绕开不测,平平安安抵达目的地的。精明的秦华章似乎觉察到了这一点,便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