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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走

毕业后,萧红仍然和同学们保持着联系。这个已然散失了的集体是她所依恋的。

七月。她到了北平。

远在湖南的同窗好友徐淑娟收到她寄来的照片:男式短发,身着西装,左手斜插裤兜,右手自然下垂,一副浪漫不羁的样子。徐淑娟应当为她高兴的,这新的形象,显示着新的生活已经开始造访她了。这时,萧红二十岁。从哈尔滨到北京,对萧红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大胆的计划。而计划的策动者,正是她的表兄陆振舜。

说是表兄,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认的屯亲。萧红和陆振舜两人从小一起读书长大,用文人的说法,叫做“青梅竹马”。陆振舜家在哈尔滨太平区,萧红入读女中时,他已是哈尔滨法政大学的学生了,因为住地较近,两人的来往逐渐频密起来。到了青春怒放的花季,看不见的风媒便趁机在彼此间传递着甜蜜的信息。爱情不可抗拒。可是,就在这时,萧红被取消了学籍,而且马上面临着被迫完婚的危险。王家在当地是有势力的,何况这种野蛮的侵夺是合法的,当此兵临城下之际,对陆振舜来说,拯救萧红的唯一办法,就是设法使她从城中逃出去。

陆振舜下定决心,自己先行退学,去北平中国大学读书,随后设法让萧红也到北平。事情的发展比预想的顺利。这中间,定然有着不少戏剧性的情节,但是,似乎他们从一开始便保守着秘密,因此不为朋友们所知。

两人把居宿地选在一个叫“二龙坑”的地方,距离各人的学校都很近,上下学方便。这样一个适中的地点的选择,是颇有点平等的意味在的。

二龙坑的居所是一所有八九间房子的小独院。萧红和她表兄分住在里院北房的两头,有廊子连着;房前多出两株枣树,枝叶摇曳,愈发显得幽静。他们搬进来以后,陆振舜在东北读书时的同学闻讯前来,从此,星期天的后半天便成了例行聚会的时间,小屋子变得热闹起来了。青年们围坐在桌子旁,无休无止地谈着理想、学习和生活,话间有那么多的欢笑。萧红每次总爱坐在固定的位置上,虽然很少说话,却不能不受这活跃的气氛所感染。

李洁吾是其中来访最多的一位,算是萧红熟识的朋友。李洁吾回忆说,他曾经同萧红、陆振舜两人一同去一家电影院看《泣佳期》。影片是一个富有才华而不名一文的画家和一个流落街头的姑娘相恋的故事。回来后,大家由电影谈到人生的实际问题。李洁吾发感慨说:“我认为爱情不如友情,爱情的局限性太大,必须在两性间、青春期才能够发生。而友情,则没有性别与年龄的限制,因而是最牢固的。”

萧红马上说:“不对。友情不如伙伴可靠,伙伴走的是一条路,有共同的前进的方向,可以永不分离。”

“那路要是走到尽头了呢?”

“世上的路是无尽头的。”萧红仿佛很有把握似的,接着反问道:“谁能把世上的路走尽?”

说得大家同时沉默起来。

然而,对于萧红,阳光太悭吝了。

有关萧红出走的信息,不用很久,便为张陆两家所捕获。张家决计对萧红实行经济制裁,入秋以后,除了寄信命她赶快回家成婚之外,不但钱,连一件取暖的衣服也不寄。陆家的行动稍稍迟缓,在短时间内,两个人的生活费用,尚可靠陆振舜家寄来的钱勉强维持。等到学期将尽,陆家也发出了最后通牒:如果两人放寒假返回东北,就给寄路费;否则,今后什么也不寄!

而此刻,萧红的自由体验只有寒冷、饥饿和穷困的苦恼。她过早地承担了这样的苦恼。

据她的朋友高原的忆述,她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小长桌、一只小凳,连一本书也没有,一点也不像是学生宿舍的样子。后来还听说,萧红的生活难以为继,不得不常常带上几册书到旧书摊上去卖,日复一日地把书给掏空了;她每天坚持徒步上学,原因是连买电车票的钱也拿不出来……

到了九月,北京的天气开始变冷了,萧红还是穿单衣上学。同学们见了感到好奇,一个接一个地问道:

“你真耐冷,还穿单衣。”

“你的脸为什么紫色的呢?”

“倒是关外人……”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拿女性特有的猜疑的眼光看她。一颗高傲的心受伤了。

元旦的一天下起雪来,这时,萧红仍然穿着薄得透明的单衣,全身结了冰似的,开门望了望雪天,赶紧跑回床上,床上也结了冰似的。屋子里没有一个角落可以躲避刺骨的寒冷。她颤抖着,努力抵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陆振舜回来,直等到太阳偏西仍不见人,只得向房东耿妈借了十个铜板,买了烧饼和油条做晚餐。李洁吾来访时,萧红躺在床上不起来,寒冷简直把她击倒了。他转身出去,把自家的被子送进当铺,回来把两元钱交给耿妈,买了煤,生了炉子,这样才有了一丝暖意。

三年以后,萧红写了一篇名为《中秋节》的短文,记述这段饥寒交迫的日子。她回忆中的小院落是森凉的,枯干的枫叶和瓶子坐在院心,不时地有小圆枣从头上落下,她想到枣树的命运在渐渐完结,而蜷缩在墙根的落叶是哭泣着的。从描写中可以看出,当时,她憧憬的火光已经幻灭,灰烬堆积起来,半年的北平生活,于她竟是一场梦魇。

在家庭迫降的关键时刻,陆振舜放下了武器。萧红心里明白,回头走只能是一条死路,可是没有了同伴,剩下单枪匹马又如何可以抵抗?在整理行装时,陆振舜告诉李洁吾,说萧红责备了他。在这同时,萧红也一定责备了自己的: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一个男人?

刚刚踏上世途,难道这么快就走到尽头了吗?她如此单弱,至少此刻是无力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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