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居京后,如饥似渴地阅读新书新报,又接触了不少名流和女士,视野大大开阔,思想进步很快,心情舒畅多了。刚来北京时,她的婆母也住在北京,因屈氏不习惯北方生活,不久即带着孙子沅德[1]回南。这时她暂时脱离了封建大家庭的牢笼,住在北京,比在湖南清闲多了,既不需要每天早午晚三次向婆母请安,也没有大家庭中勾心斗角的那些事了。王子芳每天要到工部值班,又忙于各种应酬,剩余时间就是打麻将、吃花酒、逛窑子。秋瑾倒落得清闲。她从京中书局购到许多新书报,读得最多的是梁启超主编的《新民丛报》和《新小说》,那上面刊登的《近世第一女杰罗兰夫人传》、《意大利建国三杰传》、《新罗马传奇》、《新中国未来记》、《爱国歌》、《东欧女豪杰》(此小说为广东人罗普著,馀均系梁启超的作品)等,秋瑾真是爱不释手。她特别对法国女英雄罗兰夫人、俄国女英雄苏菲亚更为敬佩。作品中所描写罗兰夫人殉国前的勇敢坚强、从容自若、视死如归、置生死于度外的光辉的英雄性格,以及俄国虚无党人苏菲亚主张推翻封建专制、建立自由平等社会的革命理想,都给当时的秋瑾以极大的精神鼓舞力量。她在写给妹秋珵的信中说:“任公(梁启超的号)主编《新民丛报》,一反以往腐儒之气。……此间女胞,无不以一读为快,盖为吾女界楷模也。”秋瑾在梁启超等人的这种新思想的启迪下,进一步唤起了她的女性觉醒意识和爱国思想,使她头脑中的妇女解放思想具有更为充实的内容。她这时已经不仅仅是反对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传统习俗,而且在开始探索妇女解放的道路。秋瑾开始认识到妇女要想解放,必须走向社会,首先是兴办女学,使妇女有知识。有了知识,才能自谋生路,才能独立。用秋瑾的话来说:
“欲脱男子之范围,非自立不可;欲自立,非求学艺不可,非合群不可。东洋女学之兴,日见其盛,人人皆执一艺以谋身,上可以扶助父母,下可以助夫教子,使男女无坐食之人,其国焉能不强也?”(《致湖南第一女学堂书》)
秋瑾在北京时,就有办女学的设想,但并未能最后实现。中国女学之兴,较之欧美、日本都晚得多。1897年(光绪二十三年)梁启超有《倡设女学堂》的建议,1898年5月31日,经元善等文化精英创办的中国第一所女学——中国女学堂(又称“经正女学”)在上海创立。北京当时是清王朝的京都,保守思想很重,于兴办女学尤多障碍。但既然上海和其他各地都有了女学,北京女学之兴也就是时间问题了。1904年2月1日(光绪二十九年十二月十六日)农部主事杜德舆(字若洲)拟在北京城南创设女学堂,请秋瑾为教习,讲堂设在绳匠胡同杜宅内。但因为秋瑾要出国留学,后来这个女学因缺乏像秋瑾这样理想的教师也未能办起来。这次兴办女学的失败,使秋瑾进一步认识到中国封建势力的顽固和社会风气的落后,她开始萌生了出国留学的想法。这个念头终于成为现实,几个月后她便东渡扶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