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峰怀着复杂隐讳的心理,利用陪同丹麦船东参观和考察的机会,千方百计地探明了林慧玉的身份和目的,知道了林慧玉下榻的宾馆。晚饭后他竟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宾馆。
十年前,林慧玉离开中国时他也曾十分痛苦过。他原以为:老天已帮他战胜了杜剑鸣,林慧玉这个尤物非他莫属了。岂料煮熟的鸭子竟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的异国他乡。他纵有翻云复雨的本领,也无可奈何了。几年过后,他就把林慧玉忘了。像他这种春风得意的人,崇仰他的女人自然不少。不久,便找了个不错的姑娘成了家。
林慧玉的到来,使他内心又产生了不安分的念头。在这种事上,他是从来不甘落人后的。以往,由于他的地位和权力,在征服女人的业绩上,他战果辉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来到宾馆,服务台告诉他:“林小姐不在。”他知道:丹麦船东此时正在宋志斌主持的宴席上,而应该出席的杜剑鸣却向宋志斌请了假。一种预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俩约会了。”
他在宾馆门口徘徊了一会。一辆轿车疾驰而来,停下后从车上走下了林慧玉和杜剑鸣。
他恨恨地望着他俩的背影消失在宾馆里,本想转身离开。突然,一种难以言述的欲望在他心中产生。他干脆进了宾馆大门对面的咖啡馆,挑了个理想的位置坐了下来。
杜剑鸣进入了林慧玉的高级套房,内心已经冷静下来。他毕竟不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了,他对林慧玉怀着刻骨铭心的爱恋,但十年分别,沧海桑田,毫无音讯,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呢?
林慧玉将饮料和香烟放在剑鸣面前后,进了盥洗室。当她出来时,装束打扮就像房间里没有外人只有她丈夫似的,长发披肩,坦胸露背,睡衣薄如蝉翼,小腿裸露着,脚上趿拉着拖鞋。
她紧挨着杜剑鸣坐下,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清馨的香水味。她点燃了一支烟:“剑鸣,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吧。”
杜剑鸣没有吱声,有点不知所措,传统习惯使他不适应目前的氛围。为了掩饰自己窘迫的情绪,他不停地吸烟。
“剑鸣,十年前我的确恨过你,到了美国,我才渐渐地想通了。虽然我受了伤害,但却更说明了你的单纯、幼稚,心地善良。其实,最受伤害的还是你。”
“慧玉,你别这么说,这样我更难受。你当时完全是为了我呀!可悲的是:最爱你,同时也最被你爱的人却当子枪手。”
“是的,你只是一个枪手,不能主宰自己。”慧玉自语道,“剑鸣,我想通后,发觉自己仍然爱着你。一来是自尊,二来也怕给你添麻烦,所以没给你一点音讯。但上帝可以证明,我并没有忘了你……”
“慧玉,我从心底里感谢你!”
“那么,你不会拒绝命运再一次给你的机会吧?剑鸣,我爱你!”林慧玉投向了杜剑鸣的怀抱。
冲动的杜剑鸣紧紧地搂着她温馨的身体,边吻边诉:“玉,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衡量我对你的爱,我们……结婚吧?”
慧玉在剑鸣的怀里仰起俏丽的脸,娇靥轻声说:“剑鸣,我是你的……我不会拒绝……结婚后,你随我去美国。以你的才干,家父一定会重用你的,你可以大展鸿图。”
“这个……我国的造船业正在走向世界,前程灿烂。玉,我想让你留下来……”
“不!我要你去美国嘛……”林慧玉如一个少女般地撒着娇。
“你刚才不是说落叶归根吗?”
“那是指老了以后,我们回来找一个宁静的港湾安度晚年。而现在,正是干事业的时候。”
“为谁干事业?干什么事业?”
“那自然是为我们自己喽,为我们的后代!剑鸣,到了美国,我要为你买一条世界上最漂亮、最豪华的游船,取名叫‘鸣玉号’。让我们乘风破浪,去领略大西洋壮美的风采!”
“哈,什么事业,仅仅是赚钱和享受罢了。玉,那不是太渺小了吗?”
“你在中国搞造船,不是也为了赚钱吗?干事业本身就是为了赚钱嘛。”
“玉,你听我说,我们是中国人,假如我们在外国过着优裕的生活,而我们的同胞却仍在为求温饱而挣扎,你会安心吗?”
“你算什么伟大的人物?你管得了那么多吗?你的一往深情又不是没有尝到滋味,我看你呀……算了,别把宝贵的时间白白浪费在空耗口舌上,我想和你谈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林慧玉显然有些生气了。
杜剑鸣有些尴尬。他明白:慧玉是真心爱他,但俩人的价值标准大相径庭,已非十年前那样了。他有些悲哀,随口答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知道这次我到上海来的任务吗?”
“我听说了。”
“那么,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我?请说明白。”
“是的,只有你才能成全我。我要事先说明的是,这件事对我们的终身大事毫无牵涉。你愿意干,我是你的,你不愿干,我也是你的。只是,不许你口是心非。如果你心有疑虑的话,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我愿接受你的……爱抚。”说着,林慧玉闭上了眼睛,依偎在杜剑鸣的胸前。
杜剑鸣轻轻地扶起她,郑重地说:“慧玉,我毫不怀疑你的爱。同时,我向你保证:一定以诚相见。”
“好,我就直说吧。”林慧玉将散落在脸上的长发甩到肩上,脸色严峻地说,“我盯着丹麦船东,从广州、大连,一直盯到上海,其意就是志在必夺。南朝鲜造船公司里有我的股份,而且不少。这样,除了提取佣金外,还直接关系到我的利益。当然,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办好这件事,就能进入董事会。在美国,光凭裙带关系不行,还要讲究实力。这实力除了股份资金,还需要才干。这是证明我才干的最好机会。林慧玉停顿了片刻,又加重语气重复道,这种机会来之不易!来之不易呀!”
杜剑鸣点点头,沉思了片刻,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请你不要说但是,让我先说完了。”林慧玉打断了杜剑鸣的话,又点燃了一支烟,“可这丹麦船东是个相当难对付的人。从一开始他对我的要求就是既不拒绝,也不松口,只是问报价以及原材料和设备来源,还有造船的周期。我也很谨慎,只明确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第一个及第三个问题我表示愿同他协商,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我仔细地比较了你们厂与南朝鲜船厂的实力,觉得势均力敌,各有千秋。南朝鲜拥有先进的设备,周期短;你们拥有一支得心应手又廉价的劳动力队伍。而造船正是劳动密集型工业,这一点你们占了优势。剩下的一个焦点就是配套问题,你也明白:造船工业最重要的就是配套。我估计:丹麦船东首先要和你们谈的除了报价和周期,就是配套了。而你们也一定会就这个问题进行周密的规划……”
“我究竟怎么来助你一臂之力呢?”杜剑鸣暗暗佩服林慧玉的分析,到底是行家。
“很简单,我不想为难你。你只要把与丹麦船东谈的配套情况,详细如实地告诉我就行了。”说完,她双目灼灼地直盯着杜剑鸣。
剑鸣大吃一惊,他是搞这种问题的专家,配套计划正是他负责制订的,怎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真实含意!他惊讶地问:“这样,你不是可以轻易地计算出我们的总报价了吗?而且,南朝鲜船厂击败我们不是易如反掌了吗!”
“这对你本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此你可以得到五万元。”
“这是让我犯罪!”
“天知地知。你如实回答:愿不愿意?”
杜剑鸣还未回答,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服务员急切的呼唤声:“林小姐,林小姐!”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除了一位服务员,还有一位竟是杨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