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说要再婚时,是快到国庆节的时候。单位已经开始在筹划国庆节外出的相关事宜。有六成的同事想到海南去,说海南天气好。但有四成的同事不赞成,说正因为天气好,游玩的人多,一定挤。
老高说,“你们都别出去挤了,我老高要再婚!”
扁脸吕说,“你个老高,是活着的陈世美,你老婆没日没夜地给干部职工们图福利,而你却要再婚,跟哪个小鸡头又混上了,摔不开!”
老高说,“去去,别酸了,别说摔,再说摔,跟你有仇。不就是结婚吗,结不结也是无所谓的,只是图个热闹,找个机会让你们聚两天,就两天,两天过后去海南的去海南,想去哪儿的就去哪儿!我老高出机票钱。”
扁脸吕说,“你老高说疯话,腰不疼是不是,是不是挣了同胞的钱开悟了,后悔了,想吐出来。要是这样大家就认了,给你两天的时间,在哪儿摆酒席,别摆在单位的食堂就成。那寒酸,不开脸。”
老高推了一把扁脸吕说,“什么开脸,有脸自个儿长得好好的,就像你这脸长得好,女人跟了一大堆,不伤了腰。”
老高与扁脸吕说说笑笑的,同事们算是明白了事理。老高真的要再婚,对象是谁,老高没说,不好推测。扁脸吕说,可能是小吴。我知道小吴,是食堂的服务生,酒喝得好,圆得有些过头的脸,眼睛也是圆的,让眼皮挡去了三分之一,看起来水灵。
再婚那天,老高的原夫人,依然笑着脸在食堂忙来忙去,并没有什么不愉快,这一点大伙儿都承受不了。一些离过婚的同事还当着老高的面说,离了还是朋友一类的话。老高自然高兴,拍着原夫人的肩头,说这女人旺夫,谁都能离了,就她不成,离了也不算,离了也不算离,还得住在一起。图个热闹。老高一高兴,还当众亲了原夫人一嘴,声音好大。
同事还以为老高又说酒话,做酒事,不当一回事。酒已经醉得过头了,还不见新娘上来敬酒。老高说,新娘害羞呢,别管她,喝酒就是。
没有新娘,结什么婚。扁脸吕在一边骂,说老高是疯了。竟然用结婚这样的事情,欺骗同事。
听了扁脸吕如此地骂着,老高似乎更搞笑了,更爱说酒话。其实那两天,老高不是说酒话,结婚也只是一种借口而已,老高是心里高兴。
国庆假期过后,同事们才知道老高请客的缘由。
老高持着的那支原始股上市了。
扁脸吕打开股票交易平台呆呆地守望着。新上市的股票牛啊,那是一根什么柱子,如此粗大,是孙行者的金箍棒!对呀,就是孙行者的金箍棒,是能变大变小的金箍棒。扁脸吕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往电脑上吹出去,嘴里念念有词,心里跟着祈求说,变小,变小!
我说,“老吕同志,刚上市的原始股哪能变小!”
扁脸吕突然又一拍桌子,说就要它变小,要它变没有。五千元的原始股,怎么就变成菜票,怎么当青菜给吃了!
我心里一颤,这老高是真的发大了,单位有二十五万元的原始股,几乎都变成老高的菜票。还好我那五千元还夹在新华字典里。我把那张硬纸凭证当书签,倒也是赚钱了。
这趟假期过后,单位死沉死沉的。能见笑脸的不多。老高守着食堂,不断地翻着新花样,把菜点换了一趟又一趟。但到食堂吃饭的人不多,只有扁脸吕几个人。就是单位来客人了,郝局长也出新花样,说是到乡下去,可以进一步深入群众,与群众打成一片。扁脸吕吃了几趟,也吃出问题。扁脸吕要了最好的酒,要了最好的最上档次的山珍野味。结果就吃出了大火气,眼睛红透了,老是布满了血丝。见到老高的原夫人就出现幻影,就认为是小吴。就老是看见小吴在一边细数着菜票,那一张一张的菜票叠起来好高好高。
扁脸吕的心思也怪,总一直觉得小吴就是老高的另一位夫人。就是那天老高没有把新娘带出来,但这也掩藏不了老高那双色眼。
老高持着的那根股票一直就红着,但食堂却黄了。领导找到我,说是让我再想想办法,老高的两任老婆在一起,总不是个事。能不能不让老高承办食堂,单位干部职工总是要吃饭。
领导交办的事情总得有结果,只能请单位出面调解。监察室的同志先是暗自观察,再接着深入群众摸排查,摸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总算是摸清楚。
老高确实是与原夫人住在一起,只是住在同一幢楼。老高是什么时候购置了一幢楼房的,老高没有具体说,谁也不清楚,但老高发大了,就是购置十幢的楼房也不在话下。老高与原夫人住一层,小吴住四层,五层是天台,种了一层的花草。中间空出来了两层。老高的婚姻没问题,但监察同志却带回了一份让同事们大为惊讶的收入分析。
也许老高是个食堂贪污嫌疑人。
又是一阵的排查。老高还真不简单,竟然把钱贴到单位的食堂上面。
更意外的是,这趟清查却把郝局长给查了,直接往反贪局送,算是捞到了一条大鱼。
老高对此事很是耿怀,老高见了同事们就说,是他害了领导。那两万元,按时下的股票份额算,那是几千万元。还要去受什么贿,要去贪什么污?自然,同事们都不拿老高的话当一回事,都听老高说,等老高说完走了,就往老高的脚后跟吐口水,算是解了心头藏着的些许的恨。
扁脸吕更是了得,他还悄悄地跟在老高的身后,学着老高走路的样子,摇晃了几招,然后快速地往回退,嘴里不停地咒骂。
其实郝局长不是栽在老高的手里,是栽在扁脸吕送的二万元。郝局长出手购原始股的二万元现金是扁脸吕送的。扁脸吕想承包食堂,让郝局长高抬贵手,但是郝局长是精明的人,把钱收了,仍觉得不是一个事,就用这钱购原始股票,到时候真发了,想给扁脸吕一个惊喜,自己也能分一份额。怪就出在老高,他竟然把郝局长的两万元原始股给套走,郝局长钱是收了起来,却忘了当初在心里记下的还款计划。
这趟排查,老高和他的食堂班子自然是受到解除。
老高的原夫人要走的时候,特地到办公室来了一趟,拿出一叠的原始凭证,说这是我的股票,要返还给我,说老高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做,是大伙儿不拿这些破纸片当一回事,丢也是丢了,换几张菜票也就是这一回事,谁知道这日子过得那么快,一翻跟头儿就来钱了。老高还不相信呢,是银行那几位小姑娘,听说老高囤积了原始股,让老高到银行办理股权事宜,老高才算是定下心来。
我说,“那是老高积德的结果,给领导开车累,办食堂更累,人就是嘴管不住,况且钱财这东西强求不得。我的股票还藏在新华字典里,还温和着,不碍事。”
老高的原夫人只得作罢,她走的时候,眼睛有些不对劲,搓了几把,接着挺了挺身子,拉了拉胸口前的衣裳,摇着大屁股走了。
我突然觉得老高原夫人走路的样子跟老高有些相像,这大概是夫妻相吧。
老高是直接从食堂走的,食堂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有带走,就是老高用来体现身份的一高大帽子也挂在原来的位置。
从此老高再也没有踏进单位的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