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地方,准确地说是一个叫做桃花乡的地方。也不算大,在北中原的版图上只有女孩子的耳环那么大一个圈。就是在这个耳环一般大的圈里,却热望望地生活着一拨人。这拨人爱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日他个哥”,嗒嗒一件事,开头一句日他个哥中间几句日他个哥结束再来一句日他个哥,就像四川人爱吃辣椒一样句句离不了。并且有诗为证:喝了桃花乡的水,日他个哥不离嘴。在这拨人当中,最引人瞩目的要算四大长了:砂管所长和乡长,棉检组长和校长。一个比一个牛,日他个哥!
桃花乡的土层很特别,上面几尺厚的老黏土,长棉花正适合。再往下挖便是丰厚的砂层,砂质还纯净,不用筛子筛不用清水洗,粗砂细砂自行分层,运到城里就能换成嘎嘎响的人民币。却不是谁想挖就能挖的,乡里成立了一个砂管所,从土地所、税务所、派出所、财政所抽调一干精兵强将,叫谁挖和挖谁的,都得由所长说了算。每年乡财政的百分之八十都要由砂管所来完成,砂管所长自然神气得不得了。失宠的财政所长说起话来不无醋意:我得喊他爹!这个爹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得由乡长说了算。乡长头上不是还有一个书记吗?书记不是管着乡长吗?在桃花乡却是别个样,乡长是土生土长的,七大叔八大舅攥着拳头为他打开了一片天地,真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书记要是没眼色跟乡长过不去,这七大叔八大舅的拳头可不答应,还有各村的一帮死党,一扯急,日他个哥,就把书记的小车掀到河里喂老鳖了。
再就是乡中心校的胡校长。胡校长一上任就领着全校教职工搞了个誓师大会,指天戳地般发了誓言:不培养出一二个北大、清华学子他就永不剃胡子。弹指一挥间十年过去了,胡校长的胡子已经留了半尺多长,吃一回饭就得梳洗一回,麻烦得要命。可是,他剃须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不过乡中心校的教学质量却和他的胡子一样,整体水平提上来了,每年都有几个学子考入重点大学,每年送毕业班的老师都能喜滋滋地从县教育局领到一笔不菲的奖金。县里几次调胡校长去教育局做副局长,他都推了,执意要在有生之年给自己的胡子一个交代。胡校长的作为使桃花乡乡民空前激动,对外乡人提起时一脸自豪:俺桃花乡可不光有那个砂管所长和乡长,还有胡校长哩,留胡子的胡校长,知道不?
其实在砂管所长和乡长之后,胡校长之前,还排着一个棉检组长。棉检组长真不算个官,连个股级干部都不是,棉站才是股级,棉检组长是棉站里一个班组长,充其量跟以前的生产队长算一个级别。四大长中,最角落最不起眼的就数这棉检组长。要在外地还真不是个角色,可在桃花乡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