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和王老三睡在苹果垛里，上面是一层大苫布，苫布底下有一个用小包装苹果搭建的长方形小窝，足可以睡下两个人。小窝里铺着改装苹果时倒下来的草袋子，褥子底下还铺着两层厚纸箱板，中间还有一个电褥子，电源来自于大墙后面的工地。王老三说，他用两小袋苹果买通了一个带班的班长，才让接的电。说实话，这样的环境还真是不太冷，只不过有一股苹果散发的潮气，初闻还有点清香。
刚躺下因为睡不着，王老三就和我闲聊。他说，我是个杀人犯。
原来，十四年前王老三是一家街道服装厂的厂长，在厂里，他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二百多年轻女工，她们一个个好比盛开的鲜花，各自绽放着独特的芬芳。置身于这样一个繁花茂盛的环境里，王老三不可能只和一个女人相好，为此很多人为他争风吃醋。有一天夜晚，在厂长办公室里，他和女会计正在毫无顾忌地享受肉体之欢。因为大意忘了插门，不想，又一个与他相好的女工突然闯进门来，把他俩赤身裸体从床上拽了下来。接着就是一场拳脚相加的恶斗。任凭王老三怎样拉劝，也没有制止住两人的厮打。这个女工叫彩虹，是个年轻姑娘，为王老三已经堕了两次胎。王老三曾经许诺把她调进办公室当出纳，因为女会计的阻拦，始终没有兑现，所以彩虹非常恨这个女会计，打起来出手就更加狠。吃了亏的女会计对王老三说，王老三，今天你不把她制服，我明天就上纪检委去告你！女会计掌握王老三一笔数目不小的贪污款，为此王老三很怕她。可是彩虹也不示弱，大声喊道，王老三，你不是人，今天你不把她撤职，明天我就上法院去告你！告你流氓成性，强奸妇女，我让你厂长当不成！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大嗓门儿。
那晚的月光非常明亮，亮晃晃的就像白日一样。如果让她俩继续喊下去，上夜班干活的工人就会都来看热闹，后果不堪设想。面对这两个女人的威胁，王老三抄起一把水果刀，吓唬她俩说，谁他妈也别喊了，谁再喊我就杀了她！
看到王老三操刀，女会计有点胆怯，不再出声。没想到彩虹却没害怕，反而声音更大，你杀吧，你杀呀，我看你没那个胆量！本来王老三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绝对没有杀人的想法。不想，听了彩虹的话，真就来了一股冲动，一刀捅了下去，刺进她左胸的肋骨，还好，没有伤及心脏。杀人偿命，王老三悔之不及，但毕竟当过厂长，知道坦白从宽的道理，于是他连夜到了附近的派出所投案自首。被判刑十五年，因为改造得好，蹲了十三年就出来了。
王老三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回想起来，我真的很对不起人家，那个女会计的丈夫知道妻子和我胡搞，很快就离了婚。那个一心想当出纳的彩虹，险些丧命不说，正在热恋之中的男友也与她分道扬镳，从此她在清海市臭名远扬，找不到婆家，被逼无奈只得远嫁他乡。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活得怎样？王老三对这个叫彩虹的女工，除了愧疚之外，依然还有深情的留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