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小茹用所里的电话打给刘东,给他讲今天的经历。可刘东老是心不在焉的,直到林小茹提到那个得了艾滋病的光头,刘东突然变得很警惕,他叮嘱林小茹要多加小心后,就匆匆挂了电话。林小茹还没有来得及说的话只好吞回了肚子里,这个意犹未尽的电话让林小茹彻夜难眠,她有点后悔来叮当镇了。
第二天,林小茹揉着黑眼圈去搬石头抵大门,她还没有直起身,那两个游神已经进了大堂。林小茹进了大堂,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托着腮开始想念刘东。光头男人在大堂里转悠了几圈后,又坐在门槛上刷起了牙,他刷牙的时候面部表情很痛苦,可他使劲刷,仿佛那不是他的牙而是许久不曾洗刷的竹席。“嚓——嚓——”的声音听得林小茹心都紧了。那个声音持续了很久,才传来“咕咚——咕咚——”的喝水声,接着他把嘴里的水鼓得“咕噜——咕噜——”响。渐渐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林小茹松了一口气,她估计那光头准是把漱口水给喝了。“哇——”光头突然把满口的泡沫和水都喷了出来,林小茹看见那些地上的牙膏泡沫竟然是血红的。
傻子小山倒是很安静,他像姑娘绣花一样,仔细地编织着篮子里的叶子,编好后,再把那些动物一字排好。他傻傻地笑,嘴里还嘟哝着“青青——青青——”。如果不是他黑黑的胡茬,沧桑的面容,真容易把他当作十七八岁多情的少年。林小茹想刘东要是有傻子小山那么痴情,自己就知足了。
想着刘东,林小茹心中又涌动起了许多情愫。她开始给刘东写信,她要把自己在这里的经历都告诉他,要把自己对他的思念都告诉他。
到镇上派出所来办理户籍手续的人很少,日子特别地闲,可林小茹却很忙,她忙着写信给刘东向他倾诉她的爱,乐此不疲地在工作笔记本上画他的样子。若是遇到办手续的高峰时段,她也能找个空闲回味他的山盟海誓。叮当镇的日子很是寂寞,但是多了光头和傻子小山的“陪伴”,林小茹觉得大堂里还有人气,有时遇到农忙季节,几天都没有人来办手续,林小茹就瞅着他们打发时间。傻子小山最近喜欢编螳螂,不编蛇了,今天比昨天少编了好几个,这些林小茹心里都是有数的。有一天,光头男人的牙膏挤光了,他刷不了牙,林小茹竟觉得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刘姐偶尔顺路过来看林小茹总会带些什么苹果、花生、地瓜之类的。林小茹觉得应该的,伸手接下,顺带让刘姐帮忙把写好的信带去邮局投递了。刘姐帮忙交过几次信后,就开始数落林小茹了:“我说小茹妹子呀,这男人不在身边,光写信可是没多大用处呀。你可得想想法子,别让人趁虚而入才好。”
刘姐无心的一句话,提醒了林小茹。这半年她一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每天都给刘东打电话、写信,却一直没有察觉刘东的冷淡。他很少给林小茹打电话,回信也很少很短,难道距离已经让他的热情降温了?林小茹去找所长,所长正和几个所里的兄弟们在打牌,刚赢了钱,喜滋滋的,一听林小茹妈妈病了,忙安慰她,“小茹呀,你赶快回家,我准你一周的假。”
林小茹心中很欢喜,快步跑出了警务室,马上就可以回去见刘东了。她回头看了看,发现所长正和几个兄弟在一起看着她议论着什么。难道被他们看穿了?林小茹对自己的演技有些不自信了。
第二天早上,林小茹提着行李拉开寝室的门,就看见所长和几个兄弟在院子里等她。所长提着一个水桶,水桶里十余条鲫鱼正游来游去,干警小朱捉着一只很肥的老母鸡,教导员张大哥提着一篮子鸡蛋,刘姐还拖着一麻袋的核桃。
“小茹呀,咱们都知道让你到咱叮当镇来,是委屈了你这高才生了,就好比旧时大户人家的小姐嫁进了穷窝窝。你妈妈病得重,大家都替她担心,咱派出所这个婆家是穷酸了点,但闺女要回娘家,总要带点东西回去。能拿得出手的就这点了。这些东西是粗了点,可都补身子呀。你回去都弄给你妈吃,叫她放宽心好好养病。”所长一边叮嘱小茹一边和大伙一起将她送上车。
车起步了,林小茹却躲在椅子后偷偷哭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小人,她不只骗了一周假,还骗了大家伙的感情。派出所很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还一起吃饭闲侃,谁家鸡毛蒜皮的事她都清楚。那只老母鸡是小朱留着给媳妇坐月子吃的,他媳妇下个月就要生了。那一麻袋核桃是刘姐给三个小孙子补脑吃的。
出了叮当镇的地界,手机渐渐有了信号,林小茹给刘东打了个电话让他来车站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