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她知道自己做出完全不同的特征描述后,对于画像的截然不同虽然会惊讶,但是也不至于特别惊讶。而且,惊讶的微表情,其实在面部反映出来时,往往只有一秒钟的嘴巴微微张大、眼睛瞪大、眉毛上扬之类的表现。超过一秒,就是伪装了。
张弛并没有在规定期限前给顾志昌一个明确的答复,他的理由是:这是个重大决定,换部门事小,但是自己的特长到底是不是能够有用武之地,还需要时间的检验。他希望多接几个任务后,双方再做决定,这样也是对顾志昌力荐的负责。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地成熟稳重,顾志昌笑呵呵地答应了,心里说果然没看错这个孩子。从警几十年来,他早就磨炼出了看人的锐眼,大智若愚的人见了不少,像张弛这样嬉皮风格加上工匠精神的人却不多见。
张弛没想到,执着的顾志昌那么快就给他又派了任务。一大早,看到陈庭杵在自己的办公室,张弛就乖乖跟着他走了:“这样下去,政治处非把我除名不可。你也知道,这儿编制少,一向是喜欢从各科室借人用的。借了不还,科室领导虽然叫苦不迭,倒也是求之不得,多个自己人在核心部门。你们倒好,反过来操作,这不是把我顶在杠头上吗?”
陈庭嘿嘿一笑:“真要是这样,你小子无路可走,也就只有来我们这儿了,正好顺了老大的意思。”
顾志昌正指着黑板上的人物关系做讲解,看到他们俩,招呼他们坐在前排。
案件发生在本市一家高档养老院,每个公寓都是独立门洞进出。报案的是住家护工曾某,她称案发当天也就是周六晚上,在老人的子女探望完离开后,就开始给老人打水擦身,这是每天的例行工作。大约七八点的样子,有人敲门,说是维修热水器。她想养老院的维修师傅有时会在这个时间来进行维护,大概是老人的子女反映了水不够热的问题,于是就开门迎他进来。
谁知道这人一进门就趁自己转身擦手的那一会儿工夫,一拳把自己打晕了。等她醒来,放在老人床头柜上的一沓钞票不见了,大约有九万块,是老人半年的养老院的住宿和伙食费用,还有她自己一个月的工钱。曾某的解释是:因为老人的子女工作比较忙,难以规律地来探望老人,更无法在养老院财务人员的工作时间来交款,曾某已经照顾老人五六年了,老人的子女一向都是请她代缴费用的。
“现在的难点集中在案发确切时间不明,而且现场除了曾某,没有其他目击证人。因为恰逢雨天,犯罪嫌疑人穿着雨衣,在监控录像中捕捉不到真实的体态和面部特征。小区当班保安称进出的人比较多,在雨天时打扮都差不多,没什么深刻印象。”
“老人没有受伤吗?她应该也能看到犯罪嫌疑人。”陈庭问。
“所幸老人反应迟钝,没有叫喊,对方的主要目标是财物,所以只是拿走了钱,并没加害老人。老人是老年痴呆症患者,看到了嫌犯,但是前言不搭后语。”
“所以,现在唯一近距离看到犯罪嫌疑人长相的只有曾某。”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弛说:“顾师傅,能不能让我和这个曾某聊一聊?”
张弛话音刚落,组里的其他组员就小声嘀咕起来,气氛瞬间有点微妙。张弛马上意识到了主动请缨有点越俎代庖的意思,话却收不回来了,只能静静地等着顾志昌吩咐。
“讨论什么?!有话放台面上讲,不要私下议论。”看到顾志昌极为少见地板起了脸,众人再不敢有任何非议。
“受害人和老人家属的社会关系排查了没有?软进门还是硬进门,性质确定了没有?同类案件筛查统计比对了没有?案发地附近细致走访了没有?不管什么分工,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谁做出了多大贡献,我也都看在眼里。行了,散了,都去忙吧。”
张弛在机关习惯了长篇累牍、一开半天的会议,如此雷厉风行的简短会议倒是让他有点不适应。顾志昌朝他点头示意,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他只得夹紧了事先准备好的画夹紧随其后。
走进养老院,院领导就把他们迎到了案发的公寓门前。曾某很快就来开门,看到穿着便服的两个人,愣了愣,两个人都出示了警官证,随后进门。
顾志昌向护工曾某介绍了张弛的身份,就去做外围走访了。从警这么多年来,即使现在已经升至警长,不说资历和年龄,他让众人信服的一点就是:永远活跃在一线,干的活和其他侦查员一样多。正因为如此,每次遇到什么意见不统一的问题,大伙都会让他拿主意。德高望重的顾志昌才是刑侦大队里的“无冕之王”。顾志昌在权力面前不说假话,在同志面前不说虚话,一把手都对他礼让三分。大伙心里都明白,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急功近利,越来越多的老人赶着在退休前实职虚职地晋升,无所不用其极,像顾志昌这样不顾名利、提拔后人、实实在在的老同志不多了。他是大家的最后一道保护屏障。
顾志昌在外面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张弛的电话来了。
“小张,今天画像那么快,顺利吗?”
“顾师傅,可能有点问题,等你来了和你当面说。”
“画像完成了吗?”
“快了,大约还要半个小时,能直接定稿。但这画像不是主要的……”
顾志昌听他压低了声音,旁边寂静一片,应该是在一个没有其他人的房间悄悄给他打的电话,马上明白他说话不方便,就嘱咐他不急,慢慢画,先完成画像,其他的事情等回局里后再进一步商量。
回局里的路上,顾志昌一直在纳闷:到底是什么问题呢?张弛这孩子一向只让人担心太过粗犷,今天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不会是画像难度太大,加上今天其他同事的不友好,想要临阵退缩吧?
想到这里,顾志昌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
他对张弛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现在细想来,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和女儿顾世一样的倔劲儿。大概是这股现在年轻人身上少有的倔劲儿,在他第一次见到张弛时,吸引了他。
可是,这孩子的穿着打扮在体制内有点格格不入,不过没事,只要入了刑警队,大多数时间都是便服侦查工作,这些都不是问题了。不过,自己多少还是要找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他。他刚才心急火燎地打电话来,应该是有了什么重要的发现,等会儿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做判断吧。
中午十二点半,食堂里已经空空荡荡了,张弛才步履匆匆地走进大门。顾志昌隔着食堂玻璃门就看到了他挺拔的身影,忙向他招手示意,张弛看到了,一溜小跑进来。
“我已经吃过了,就等你,赶紧去打饭吧,都快没什么菜了。”
“没事,不就填饱肚子嘛。只要有肉,吃什么不是吃。”张弛说完,一会儿端了三菜一汤回来,盘子里两个椒盐鸭腿,一个清蒸鸡腿,还有一份麻婆豆腐。
顾志昌心里暗笑:真是个食肉动物。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张弛递给他的一幅画像,细细端详起来。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画像有问题,我没看出什么问题,很完整很生动啊。”
张弛嘴里塞满了食物,拼命地咀嚼,说不了话,只顾着摇头,又从画包里抽出了另外两幅画像给顾志昌看,特地指了指画像的眼部。
顾志昌纳闷地比对着画像,居然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人像。不仅眼部特征大相径庭,一张是桂圆大眼,一张是眯缝长眼,还有一张是眼尾下垂的“熊猫眼”,就连脸型和鼻子都截然不同。
他惊讶地问:“曾某推翻笔录,改口说有三个犯罪嫌疑人共同作案了?”
张弛已经快把饭菜扫光了,只是嘟哝一句:“怎么可能?”
顾志昌又仔细看了看三幅画像的不同,还注意到了画像旁边的简单注释,脸上疑惑的表情少了许多。
张弛喝了口汤,抹了抹嘴:“看来顾师傅已经看出来了,我给你的第一幅画像是最终定稿,另外两幅画像实际上都是草稿。”
“曾某描述特征时改口了?”
“改口倒是比较正常的情况,离案发时间不远,心理状态又不太放松,加上我的形象大概不太符合她对警察的预期,所以有防备心理还是正常的。”
顾志昌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原来你也意识到了”的表情:“小张啊,以后还是尽量和大家保持一致。听顾师傅一句劝,在体制内,枪打出头鸟,别人不会因为你穿得好看帅气就欣赏你。相反,在整齐划一的环境里,只会因为你的不同把你视为异类,排斥你、冷落你甚至中伤你。”
张弛嘴上没有答应,只是点点头,心里却很感动。他回忆起来,似乎还从来没有同事这样开诚布公地给他提过建议。从他工作以来,他听到最多的建议就是“职场上没有真正的朋友”,现在看来,这条就是可以打破的定律,凡事没有绝对。
“我像上次一样,对被害人进行了简单的心理疏导。”看到顾志昌抬了抬眼镜,张弛忙解释道,“我还是有针对性地疏导的,忘记和顾师傅汇报了,我很早之前就考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业余时间也有在做心理工作室的志愿者,还算理论结合实践。
“但是,曾某的情绪在短暂的平稳之后,又变得极其不稳定。我问问题,她很多次都不正面回答,只是一再强调自己害怕死了,还掩面哭泣。等到她冷静下来,我们进入到正式画像阶段,我根据她的描述开始作画,等到画好了五官,她又全部推翻掉,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描述。”
“所以,你索性两幅画同时进行?”
“是的,考虑到她不时要满足旁边老人的要求,工作比较琐碎忙碌,我就想抓紧时间完工,并没有和她解释后面的画像流程。因为我坐在她的斜对面,她也看不到我的作画过程。”
“所以,她很有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描述,做出的改动才会让画像的效果变化这么大?”
“我注意到她的头上并没有明显伤口,没有包扎绷带和纱布。”
“我之前和她确认过,案发后,在子女的陪同下,她去医院做过检查,并没有器质性伤害,只是轻微脑震荡,精神病、心理疾病和脑部疾病也都是空白历史。”
“顾师傅,我今天去和她接触了以后,其实一直在考虑你早上说的话,入门性质问题。”
“你怀疑是……”
“软进门和硬进门虽然在表象上看完全不同,但在这个案子里是不是也存在这种可能。同样是软进门,但是会不会同时存在诱导入门和熟人进门的多种可能性?”
“可能性在真相冒出来之前都是存在的,但问题是你推断的依据是什么?”
“我也明白你们在破案时会首先排除熟人作案的心理倾向,尽可能地站在证据角度客观地判断。我不是专业人员,我只能说,根据她的肢体语言和口头表述,我有很大的把握,今天的画像是完全作废的。”
“小张,这点我要和你事先说明,你画像的准确与否,我从来没有给你下过硬指标,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这我明白。我只是就事论事。”张弛抛了支烟给顾志昌,给他点燃后,自己却不抽。
“这样说吧,如果她改变描述的特征这一点对于模拟画像来说是司空见惯的,那么她改变论述时的表情却是很耐人寻味的。”
“你是指她的微表情?”
“对,就是细微的面部变化,往往是转瞬即逝的心理活动外露。当事人自己都不一定能觉察意识到这些变化,所以很难掩饰,往往会给我们提供最真实的信息。”
“她有些什么异常的微表情吗?”
“我把在她辅助下完成的两幅画像给她看的时候,特意注意了她的面部微表情。按照常理,她知道自己做出完全不同的特征描述后,对于画像的截然不同虽然会惊讶,但是也不至于特别惊讶。而且,惊讶的微表情,其实在面部反映出来时,往往只有一秒钟的嘴巴微微张大、眼睛瞪大、眉毛上扬之类的表现。超过一秒,就是伪装了。”
“她的惊讶是装出来的?”
“我观察过她之前的面部表情和个性特征,大致属于比较内向、面部表情并不丰富的人,但是这个惊讶的微表情却持续了整整五秒钟,有点夸张过头了,显然是故意装作惊讶。那她装惊讶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让我注意到她自己并非故意改动叙述,只是记忆力出了偏差。”
“还有什么其他的表现吗?”顾志昌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在我和她确认了自己的工作难度,适当施加了压力之后,她的双手十指交叉,还抱住了膝盖,这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是特意使用肢体力量来表示对抗,是一种自我防卫的肢体语言。照理说,我是去协助破案的,能够找到犯罪嫌疑人是帮她的忙,她的抵触反感,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她回答我的每个问题时,眼神都瞥向右方,从心理学角度阐释,她应该是编造事实而非回忆事实,但是因为我对她的了解度不够,也的确有人的行为有例外,所以我也不作为依据。但是在看到我的定稿画像后,她的头部微微后仰,我解读为是在远离刺激源,她似乎想要远离这幅画像。”
“你觉得什么原因造成她这样的动作呢?”
“第一,我画像的时间并不长,远远没有超过一般成年人能够接受的时间极限;第二,我事先就声明不会打扰她的工作,只是见缝插针地询问她;第三,画像是在她提供的信息的基础上完成的,还在她的再三改口下进行了修改确认,她没有理由不满意。一般按照正常逻辑,看到符合犯罪嫌疑人的画像时,受害人都会比较激动、欣喜,或者是像上个案子的受害人一样,有种身临其境的恐惧,似乎被侵害的场景再现。可是当我把最终定稿展示给她看时,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慌乱、不安,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色彩。”
“那样的话,答案看来只有一个了。她并不希望你能画出准确的画像,但真的看到画像完全不像凶手时,又有说不出的愧疚、恐惧和纠结。”
“顾师傅,这些当时还只是我的猜测,后来在画像完成后,她看似松了口气,放松了心理防备,这时候我问的一个问题完全印证了之前的猜测。”
“你小子,关键话还留在后面说。”
“案发当天,A市正下着阵雨,一整天断断续续地下着,没有停歇过,你还记得吗?”
“是啊,所以犯罪嫌疑人穿着雨衣,成了很好的反侦查道具。”
“但是,我收拾画具的时候,随口问了她一句:‘他打你的时候,有没有水甩在你脸上?’”
“她怎么回答?”
“她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这就有问题了。如果穿着雨衣进来,不可能没有雨水洒到她身上。”
“我当时没说什么,她好像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马上改口说自己都晕过去了,哪里记得这些细节。”
“脱口而出的答案往往才是真相。看来你今天跑这一趟,功夫在画外,画是没有太大参考价值了,但你倒是给我们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啊。”
张弛笑着起身,把餐盘上的酸奶随手塞给了顾志昌,行色匆匆地收拾好画像,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顾师傅,我待会儿还有个大Boss参加的会议要去拍照。如果我的推断能够帮你们破案,我就同意之前你的提议,加入刑警队。即使画不好画,也算能起点作用。先走一步了,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吧。”
顾志昌只是在他身后笑着摇头:“这孩子……果然一个抵俩。”
阳光灿烂的午后,一年一度的常规体能测试如期开始,实职科长级别以下的民警分科室三三两两从局里赶到测试地点——A市的一所高校体育场,不少人头上已经密布着汗珠,气喘吁吁地说着“这样消耗体能,等会儿跑步哪里还跑得动”之类的话。
自从取消公务用车以后,类似的单位集体活动哪怕是涉警业务活动和比赛,一律都不能动用警车,这让民警们颇有微词。好在政治处培训科安排的测试点离警局大院不远,走路刻把钟也就到了,还在操场上准备了急救箱和大麦茶,这让大家的怨言轻了不少。
张弛注意到,顾世和一行同事到达了场地,穿着紧身黑底红纹运动装的她看上去比平时更苗条了,身材凹凸有致,全身上下似乎每个毛孔都充满着青春气息。她正在做热身运动,但是脸色紧绷,看上去很严肃,不知是紧张还是冷漠。
陈庭看到他正在朝他们这边看,马上走了过去:“怎么,还在看我们的美女科长?”
张弛不在意地笑笑:“她这小身板,估计跑步不行吧,看把她紧张的。对了,怎么没看到顾师傅?”
“嗨,你就别为我们大姐大瞎操心了。顾师傅在审曾某和她丈夫呢,已经吐得快差不多了。没想到居然是夫妻俩的苦肉计,联合作案。话说你小子这次的画像也太失败了吧?完全没一点相似之处嘛!”
“是吗?我很用心画的啊,哪里不像了?你倒说说看?”
“主犯是个塌鼻子、方脸、小眼睛,你画像上的是高鼻子、鸭蛋脸、桂圆眼,真是怎么帅怎么画啊!”
“是啊,人家都犯了这事了,还不给人家形象整好点。”张弛忍俊不禁,心里松了口气,真相果然和自己推测的一样。
女子组的2500米长跑已经开始了,原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同事们,听到发令枪一响,争先恐后地往前抢内道,看这架势,是第一圈就用上了冲刺的速度。顾世瞬间就成了倒数第三个,张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
陈庭指着远处正在你追我赶的跑步选手:“你别小看我们大姐大,她虽然看上去不是什么运动天才,但是体能惊人。人家几乎每次国际马拉松比赛都报名了,而且参加的是全程。你看吧,等会儿非第一不可,刚才只是谦让别人,怕绊倒年纪大的同事。”
“你就吹吧,护着自己人。”张弛不理会他的言论,拿着相机走到赛道内侧的草地上,摆好架势准备抓拍。
“这有什么好吹的?我一向实事求是。算了,你也没看过她在抓捕行动时的爆发力,照我说,她的优点是耐力不错,冲刺力更强。听说当年在警校时,连最强的男生都跑不过她。”
顾世果然一点点地赶超前面的人,她的脚步大而稳健,呼吸也很平稳,看得出参加过专业训练,半圈之内就轻松地越过了五六个人,这才是第一圈。而其他女警,显然在开头的那一阵冲刺里已经用尽全力,此刻能够保持不减速就不错了。
顾世一阵旋风般跑过张弛身边的跑道,早有准备的他趁着她迎面跑来的时候,提前摁了快门,调好参数拍下的运动模式照片里,总算有几张满意的特写,只是顾世这眼神带着点不屑、鄙视还是敌意?
张弛回味着刚才顾世经过时留下的那一缕清风,似乎带着甜甜的香味。以他对香水的研究,这气味既不是任何品牌的香水也不是古龙水,大概是洗发水遗留的味道结合她的体香所形成的独特气味。这个味道,似乎也透露出主人桀骜不驯和柔情似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正当他意乱神迷的时候,陈庭猛拍了一下他的肩:“别发呆了。看,我说准了吧?”
他这才注意到,顾世冲在前面,已经快要抵达终点了。他几乎和陈庭异口同声地大喊了“加油”,顾世冲陈庭莞尔一笑,眼睛却没看张弛的脸。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心想:你迟早会是我的女人,不急,看谁笑到最后。
“哎,你怎么不接电话?”张弛陷入沉思,听见身后一阵带着喘息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