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窗口对着的是一个大湖,此时湖上画舫林立,宫灯相映,丝竹弦管之声正是来自上面。明明是如此锦绣之地,却让莫九身上阵阵寒气直冒。
“轩辕无伤是风辽人,也就是现在入侵千祗的大炎开国之帝。”千祗夜继续之前的话题,不紧不慢的语气莫名平缓了莫九心中的躁乱,“那时,前朝朝政腐败,比现在的千祗更甚。四境民不聊生,京城中却一派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说到此,他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外族入侵,百姓造反均是很正常的事。于是如同每个即将败亡的朝代一样,烽烟四起,江山残破,而当权者以及一干朝臣却仍夜夜笙歌,荒淫无度。位于南域的千祗氏趁机崛起,建立了千祗王朝,千祗圣雄称帝,千祗夜乃其第十二子。
“轩辕无伤雄才大略,世所罕见,但却嗜武成痴,嗜战成狂,加上他本身能力强横,竟是从未遇到过敌手。”千祗夜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边饮边道。
莫九见状,不自觉亦伸手去端茶杯,却被千祗夜阻止。
“这茶你喝不得。”
莫九一怔,想了想,转而去取点心。
“这点心你也吃不得。”千祗夜再次阻止了她。
莫九沉默地收回手,暗忖自己是不是应该生气,然后甩袖而去。只是想归想,她仍然是坐在原地,连移动一下也没有。
窗外传来女子弹唱之声,却是一艘画舫来到了窗下,上面衣香鬓影,竟有十数个妖娆女子或坐或站于甲板上,正彼此玩笑戏耍着,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这样的才算是女人吧。莫九想。秀发结云,身姿婀娜,眉目盼兮,巧笑倩兮……仔细想想,她没一样符合的,甚至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人。
“你现在这样便很好。”耳边突然响起千祗夜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回过头。
千祗夜正一手提壶,一手执杯,做斟茶式,并没有看她。
“我也觉得还行。”莫九点头赞同。
千祗夜手中壶嘴一偏,茶水洒出少许。扬眼,他对上莫九毫无玩笑意味的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我并不需要担心你会计较这些。”
莫九头偏了下,笑,“你为什么要担心?”无法否认,在听到他说出担心二字时,她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千祗夜再叹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想,朋友比较适合他们两人吧。
“朋友……”莫九出神,有些感动,但又似乎有些她不明白的失落,“嗯。”
听她显然是赞同了自己的说法,千祗夜反而沉默了。
半天没等到千祗夜开口,莫九忍不住开口:“你开始说到轩辕无伤。”经过了那夜血战,她想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个人。
千祗夜看了她一眼,有点郁闷,说不上为什么,总是不大喜欢她对轩辕无伤感兴趣,虽然这个话题其实是他自己起的。
“因为从未吃过败仗,所以他对善战之人分外感兴趣。”郁闷归郁闷,他仍然开口说了。不为别的,只是想把自己的过往告诉她知道而已。他害怕,有朝一日,他会忘记。就像在莫九推开那扇门之前,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已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每日诵着《地藏经》,又究竟在等待什么了。
“我因为少年时得到冥玺的原因,能够调动阴兵,也是战无不胜。又加上凡是我参与的战争,都会天地变色,风雨交加,久而久之,便得了个战神的称号。”
莫九见识过冥玺的力量,不由大为赞同,暗忖若是自己在战场上遇到他,估计也会以为是神。
“因着这称号,轩辕无伤数次向我下战书。但我那时正在为父皇平定东南沿海夷族,加上已厌烦无事生干戈,便没理会。”说到此,千祗夜眼中露出深沉的懊悔与无限憾恨,“我若知道他是一个狂人的话,必不会如此轻忽他的挑战。”
莫九听到此,再联系上他在街上所说的话,心中不由浮起强烈的不安。
停顿下来,千祗夜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平复纷乱的心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
“当时我们并无意动会浦京,只是准备以扫清外围的方式,将其孤立,然后便能不费一兵一卒降之。谁曾想轩辕无伤看透我们的战略,竟大胆地利用各方势力互相牵制的形势,率领风辽铁骑孤军深入直捣会浦之京。”
“他的目的不过是想逼我迎战,却不料我平定东南之后却因水土不服而大病,根本来不及回师。”
叙述着这段往事,千祗夜仿佛陷进了一场噩梦,神色呆凝,手中握着茶杯许久却不曾再饮一口。直到不经意地扬眼发现莫九一扫平时懒散,几乎是屏气凝神地听着自己说话,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过去抽离出来,恢复一贯的从容。
于是轩辕无伤在攻占了不堪一击的会浦京之后,以屠城的极端手法向没有接受他挑战的千祗夜挑衅,使得繁华富庶的帝京成为一片废墟。或许是杀孽太重,轩辕无伤在毁城时,被一只受惊的狗咬了。不是什么重伤,但是他仍倒在了这片被他所毁的废墟上,再也没回到北域。
死有恨,魂不安。千祗统一天下之后,会浦京却因夜夜可闻的鬼哭杀伐之声而无人敢居住,最终成了一片荒原。
静默了好久,莫九才缓慢而平静地道:“其实你就是想告诉我……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座鬼城,对吧。”
千祗夜看向她,满目悲凉。
此时,鸡叫声从远方遥遥传来。
真的只是一座鬼城吗?还是,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莫九站在那个水草杂生的湖边,想起那夜坐在酒楼上所见的景象,不由一阵恍惚。
那日清晨鸡叫之后,千祗夜便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所在。连着数日,她都在想着这件事,想着那座城以及城中的酒楼和画舫上的女子。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寻着记忆中的路径来到了此地。
风起涟漪,阳光灼目,眼前不过一片久无生机的荒芜,让人如何能与那场软红十丈联想在一起。
“千祗夜。”她突然喊,知道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没有得到回应。
“你既然说怨魂已散,为何这里夜间还会出现会浦京?”是鬼是幻?
她的话音落,碧蓝的天空下只闻芒草沙沙之声。
很久之后。
“因为他们不是怨魂,而是留恋生时繁华却无处可归无人可祭的孤魂。我以冥玺之力为他们造了这座虚无之城,使其不至流离失所……阿九,你说若这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种太平日子,可好?”千祗夜出现在荒草之中,静静地看着莫九。
莫九呆了呆,突然明白,他原来竟是惦记着自己那个随口胡说的愿望,一时间心中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千祗夜,寺中和尚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她一直有着这个疑问。以前懒得问,是因为不关心,现在却很想知道。只因,自从千祗夜说他们是朋友之后,他在她心中便已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因为他们生魂被拘,不能碰冥玺。”千祗夜给出答案。
莫九有些意外,却没再多问,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
“你……那半个月你为何没出现?”那样平白无故地消失,总让她觉得有些耿耿于怀。
没想到她会注意到此事,千祗夜先是一愕,而后忍不住上扬了唇角,连眼底都布满了笑意。抬眼,便觉这看了数百年的蓝天白云,荒草野湖都是说不出的美好。
“你关心我,阿九。”他指出事实,平静的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莫九脸一热,却直认不讳,“自然,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闻言,千祗夜目光微黯,原本的笑容中添了一丝说不明的苦涩,“朋友吗……”他低喃,在莫九疑惑的眼神投过来时,才又扬高了声音,理直气壮地道:“那半月我访友去了。”事实上他一直在,只是因附于她身而导致阴魂之气受损,无法现形。不说,是因为不想让她再为已经过去的事担心而已。
访友?莫九一脸迷茫地哦了声,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无法指出是哪里不对。千祗夜看到她罕有的迷糊,忍不住别开脸偷笑。
“千祗夜。”莫九没察觉,回过神,喊。
听出她语气中的认真,千祗夜回过头。
“你……你如果哪天要离开,一定要事先跟我说一声。”虽然这些日子他仍如中元前几天那样时常伴在自己身边,没有提过离开之事,但是人鬼殊途,这分别之日恐怕早晚会来到。每每想到此,她便有说不出的惆怅和……不舍。
千祗夜沉默下来。他在此地守了数百年,亡魂无日月,时间空茫得似乎永无止境。然而当能够解脱的机会真正到来时,他却并没有高兴的感觉。
放不下……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放不下过去的荣耀与罪孽,还是放不下相伴不到一月的莫九。
“阿九……”他开口唤,有些犹豫。
“什么?”莫九应,心中竟有些忐忑。
“你的愿望一定要是天下太平吗?”他原想问她是不是愿意一生都留在此地陪他,却终于没问出口。
莫九愕然,而后微笑,“那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信?”
千祗夜松了口气,“在帮你达成愿望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他知道这是借口,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系似乎也只有这个借口了。
“是吗?”莫九心中一喜,不过很快便被一丝落寞代替,毕竟是暂时啊,“如果我的愿望是……”她想要说出让他一直留在此地的话,却突然想到这样会不会是强人所难?他若非心甘情愿,就算留下又有何意思?
正在她迟疑的时候,千祗夜开口打断了她:“不急,你想好再说。”语罢转身便走。
他行走的步伐依然如行云流水一般优雅从容,但是那快速远去的背影却让人产生仓惶逃逸的错觉。
“喂,千祗夜……”莫九懊恼,喊了一声。只是人已走远,哪里唤得回来。
“我想好了。”她叹气,无奈地低喃,然后任这几个字被风吹散。
暂时……便暂时吧。
在回寺的山路上,莫九看到千祗夜去而复返,神色凝重。
“现在不能回去。”他一把将莫九拉进一旁的树林里,沉声道。
莫九心中浮起不祥的感觉,“怎么了?”
“有官兵占了寺。”
千祗夜虽然神色平静如常,但莫九仍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气。她心中一懔,反射性地抓向他的手臂,“难道……”后面的话因手下落空而突兀地断掉。
两人无语对望,均看出彼此眼中的沮丧与失落。千祗夜虽然靠着数百年修行的阴魂之力能够现出形体让莫九看到,并拿动实物,但是他本身不过一抹魂魄,是没有实体的,莫九自是无法碰触。
千祗夜率先回过神来,别开脸,淡淡道:“煞气太重,我无法靠近。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显然来意不善。”
莫九沉吟了下,“我想去探探,不知道和尚们有没有危险。”她有点担心小戒尘。
千祗夜闻言顿住,片刻后才缓缓道:“有两个和尚被杀了,尸体吊在寺门处。”他没说的是,那两个僧人是被砍断了手足,最后才一刀刺透心脏。看得出,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必是想逼问什么事。
莫九心头一震,颤抖着扶住身边的树干,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控制住情绪。
“小戒尘、小戒尘他……”她几乎无声地问,害怕得到让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
“没有他。”千祗夜道,知她跟小戒尘关系比较亲近,所以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莫九心中微宽,冷静下来。
“我从寺后潜过去……刀还在后院。”她看向千祗夜,眼中是许久不见的冰冷与犀利,“你在外面等我。”
千祗夜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莫九转身便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笑道:“阿夜,如果……这次事了后,我想我应该可以跟你学下棋。”语罢已如豹子一般矫捷地蹿进了林深处,往山上攀爬而去。
我应该可以跟你学下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林中,千祗夜有片刻的怔忡。中元前日整日相缠,不惜以小兔贿赂,想教她学会下棋,以陪自己打发漫长无聊的时光,她总是兴致缺缺,不曾想今日竟然松口。而且,还是第一次没有全名全姓地叫他。
是因为知道此行活命的机会很少吧!想到此,他不由微微一笑,随后跟了上去。他怎么会让她有事?
就在寺院后墙进入视线的那一刻,莫九大吃一惊,脚下步乱,竟一下子跪倒在地。
烧起来了!
浓烟四起,白焰冲天,整座山寺陷入一团烈火之中。
小和尚!莫九心胆俱裂,手脚并用拼了命地往山上爬。时光仿佛倒流,她仿佛看到一个被狗撕碎的男孩躺在面前地上,手中紧紧抓着一把带着肉丝的汤饭,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嘴里仍喃喃叫着二姐。
阿弟等我……阿弟……
“阿九!等一下……”千祗夜看情况不对,想喊住她。但她却像没听到一样,速度不慢反增,连挡在面前的灌木荆棘都懒得拨开,任其划伤脸手而不自觉。
“阿九!”千祗夜心中一懔,闪身挡在她面前,莫九竟是视若无睹,直直地穿过了他。千祗夜身体一晃,形体变得有些模糊,好半会儿回不过气来。
莫九已经到了后面菜地边,灶房也烧着了,焰火燃烧产生的高热烤痛她的脸。她连考虑也没有,三两瓢舀起缸中水淋湿全身,便往院内冲。
无人,一路无人。火光潋滟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焦急地奔跑在偌大的山寺当中。
千祗夜跟在后面看着她孤独的身影,心中突然浮起一股莫名的疼痛。
“阿九,冥玺。”他大喊。冥玺出,风云动,这场大火必须要天雨才能浇灭。
莫九身体一僵,倏然冷静下来,不吭一声转头便往后院跑去。
后院火势不大,那一畦牡丹竟分毫无事,绿得让人心平气和。房门紧闭,小兔窝在床上睡得正香,如同她出去时那样,里面没有人至的痕迹,莫九很快便在床头找到了装冥玺的黑盒子,便要打开。
“阿九,你控制不了它。”千祗夜阻止了她。冥玺乃是一种黑暗的力量,控制不了的人会被反控制,这是他一直不准莫九打开它的原因。
莫九皱眉,看向他,“那要怎么办?”
“你信不信我?”千祗夜问得干脆。
莫九心中一动,已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当下也不犹豫,点头道:“好。身体借你!”语罢,闭上了眼。
千祗夜轻叹口气,低头俯向她。心情却是复杂之极,不知道是该为她的信任高兴,还是该为她竟因担心戒尘安危而失去理智身入险境恼怒。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能够分担她心中的担忧和焦急,比只能在旁边看着要好得多。
同样的白马,同样的银枪,同样的天地无色,暴雨如注。
当千祗夜骑着白马出现在那群在突来的黑暗中失去方向的官兵面前时,欣慰地发现除了寺院门口吊着的两具尸体外,剩下的七个僧人都安然无恙。
只是一眼,他便将对方的情况尽纳眼底。二十许人,禁卫打扮,人人目光湛然眼神狠厉,显然是心狠手辣之辈。对于这场来得极度蹊跷的大雨以及千祗夜的出现,他们显示出了非同一般人的沉着。
“来者何人?”一首领样大汉冷喝的同时,身后其他人已经拔出了兵器严阵以待。
千祗夜冷然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此寺僧人与世无争,尔等竟无故以残忍手段杀害,显然非是良善之辈,便是以性命相偿亦是不枉。”他一边说着,一边策着白马缓缓踱到那群人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仿佛看着一群已死之物。
那群人闻言大怒,尚未有所行动,一旁盘膝而坐无论威逼利诱始终低声念佛的慧明老和尚突然说话了。
“我佛慈悲,施主且忌再造杀孽。”众人侧目,除了千祗夜,其他人均不知他此话是对谁而说。
“好个狂妄之徒!我便是杀了此地所有僧人,你又奈我何?”那首领怒极而笑,倏然拔刀砍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和尚。
“殿下救命……”那和尚本来一直忐忑,见状神色骤变,脱口叫出声。
众僧闻言色变的同时,但见银光一闪,“铛”的一声首领的刀已被震开,再回神,千祗夜手中枪尖已点在首领咽喉处,若再下探半分,必然去掉一条性命。
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的枪,也没人感到有多凌厉的杀气,他持枪的随意姿态便像是首领自己站在那里让他用枪指着一样。
一时间气氛凝滞到极点。
“翔龙劲,原来是白雪痕的后人。”千祗夜笑了一笑,叹气,“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说罢,堂堂御前卫到这荒山野岭找和尚麻烦所为何来?”白雪痕是千祗圣雄的两大侍卫之一,后来千祗建国,他因护主有力而被封为御前卫统领,特别恩准世袭罔替,翔龙劲是他的独门绝学。那首领状似随意的一斩,其实已经用上了翔龙劲,可见并不敢小觑千祗夜,但没想到会被千祗夜轻而易举破掉,还因此被看出来历。
听对方道出自己的身份来历,他一扫初时的惊骇,傲然道:“既知本统领身份,还不拿开你的枪,想造反吗?”
千祗夜轻笑起来,蓦地收回枪,倒提在腿侧,“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必是为夜陵而来。”除此之外,他可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会值得他们大费工夫逼问这些僧人。然而,想来连当今皇上也不知道,这夜陵确切入口根本无人可知,即使是护陵僧也一样。
听他提到夜陵,首领脸色先是一变,而后突然缓和下来,“你知道夜陵?”
“岂止知道。”千祗夜也温和地回应,不见最初的杀机,“我还可以带你们去。但是……”雨声哗哗,他的尾音消失在黑暗当中。
“但是什么?”终于听到了夜陵的消息,那首领竟有几分沉不住气,踏前一步,急问。
千祗夜冷笑,“我的僧人可不能白死,以命换命吧。”
他此言一出,一众僧人不由合十低念阿弥陀佛,显是想起同修的死状。小戒尘清澈的双眼落在他身上,充满疑惑。
那首领脸色一变,“我怎知你所说是真?”
“你可以不相信。”千祗夜回头看向下面的寺院,发现火焰已熄,便将冥玺放进了盒子中,“要取尔等性命,于我来说不过易如反掌之事。我只是不想再让我的枪尖染血而已。”
雨散云开,那笼罩着一切的死亡之气也随之消散无踪,阳光照在湿漉漉的绿叶上,显得分外可爱。
这时那首领才看清千祗夜的容貌,不由微微吃惊,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的长相会如此平凡。沉吟半晌,他才道:“我要先看到地方。”
“有何不可。”千祗夜唇角浮起说不尽的嘲讽,“你先将僧人们都放了。”他知道无论找不找得到夜陵,这些人都不会放过他,正如他没打算让他们活着走出嶂山一样。
虽然各怀鬼胎,但双方各退了一步,终致达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