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即墨喘着气,这三个字像是茫茫黑夜中的白炽灯,刺眼得发痛。
——“你的任务是护送律者核心,因为能够抵抗核心侵蚀的人只有你,这是重中之重的任务,就算伊甸园计划失败,你也要保证核心的安全,明白吗?”
Himeko的嘱托就像是接入电源的复读机,嗡嗡作响。
即墨知道,他的理智在告诉他要执行任务,要忠诚地完成每一道命令。
可还有一种更加晦涩的低语在他心中呢喃,让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在心头。
脚底没来由地一绊,将他整个人掀在地上。
他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跌在那里,趴着,突然一拳锤在地上,发出了没来由的干嚎。
——Cecilia死了。
一帧录像,一句冰冷粗暴的陈述,将这个事实无情地铺展在他面前。
他触碰不到,他无法听闻,甚至难以直视。可这个残酷的现实就这样无情地立在这里,不留下任何残余的温度。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无力。
站起来,你还有任务!
{警告,目标情绪模版出现异常,信息纠缠严重,正在处理......处理失败,正在进行微波抑制......}
【这里是Prometheus,即墨听到请回话!这里是Prometheus——】
“——我在。”
少年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咬着牙。
【监控显示你停止了运动,是否出现麻烦?】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到那让精神哀鸣的情绪缓缓淡下,稍了口气:
“不,并没有。告诉我方位,Prometheus。”
【继续前进,第一目标是黑狱地下十九层,那里存放着冰之律者的核心。】
黑狱.....十九层.......
——如果你看到了,还能坚持着你那可笑的认知的话......
嗵!
踹开门,脑子里回荡着Ryuba最后的遗言,好像诅咒。
火,看上去是几个人最后的疯狂,用炸药涂抹了鲜血的结局。
一层,两层,三层……
尸体越来越少,鲜血也逐渐消失,疯狂的遗骸也消逝为了虚无。
鲜红的“19”立在黑暗的中央。
Prometheus的投影立在即墨身旁,已经变得黯淡模糊,只有她的声音还保持着清晰:
【所有障碍已排除,安全门防护锁也全部占领,但那里面已经被切断了通讯渠道,我没有办法再进入。】
“你去过吗?”
即墨望着面前这鲜红的数字,没来由的恐惧拖住了他。
【确认,这里是Mei博士曾经抽取实验体的地方,也是你的诞生处。】
手,按在了那抹血色的数字上,停住了。
有什么,拉住了他,不让他再继续前进,甚至阻止了他任何可能的想象。
逃离。
这是他内心最真挚的嘶吼,但绝不是理智。
“Prometheus,能告诉我,一旦我打开了这扇门,我还能回来吗?”
在他身旁的毒舌Ai第一次沉默了。
好一会,她才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信息不足,无法确认。】
吱——
难听的噪音中,理智逼迫着他打开了这扇禁忌之门。
苍蓝的世界。
这片被光明遗忘的世界绝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被严密的视光灯晕染了淡淡的蓝色,可这种颜色绝没有任何平静的感官印象,只有一种冰冷的刺寒,使人如芒在背。
滴——
水声?
从淡蓝之中显现的,是一排排的“罐子”。
深埋于记忆之中的“既视感”溢了出来,吵得他脑子昏沉,可他还是强行挣了出来,迫使自己细细去看这些瓶瓶罐罐。
未知的溶液,溶着噩梦的红丝。
它们没有一个被破坏,甚至没有一个出现裂痕,可却都空空如也,浸着绝望的血色。
玻璃罐反射着即墨行走的身影,仿佛诡镜般将他的身影扭曲成种种陌生的姿态,也折射出了无数双死寂的眼睛,看着,望着,盯着。
即墨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幽灵注视的唯一生命。闭上眼,似乎都能听到飘渺的哭号,刺得他心颤。
就像是——被目送着推上绞刑架的死囚,周围都是仇视生者的亡灵。
奔驰的脚步缓缓放慢,最后停在了一块冰蓝的结晶前。
实际上距离还是比较远的,目视距离大约有20米。那承载着冰律核心的钢铁王座遥遥而立,周围的空气都霜结在这钢铁之上,光是目视就能带来窒息的错觉。
还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那钢铁王座之下,地上则是一只被啃了一口的苹果,身旁还放着一只脑袋大的冰柜。
——之后你可能会遭遇议会领袖Lustina,不要犹豫,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一定很危险,绝对要从他手上夺回核心!
“啊,你啊,HT10086,果然是你,也是,除了你,他们也找不出别人来夺走这些钥匙的吧?”
Lustina抢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撕开了喉管,漏风般的难听。
呛!
波纹,镰刀就好像被空气堵住,足以削铁剁铜的攻击化作了可见的动能波纹,散逸在空气中。
“通过崩坏能运作的流体防护系统,借鉴了风之律者的完美流体能力,看上去,你这柄镰刀也不是什么问题啊……”
Lustina终于转过了身,漠然地看着咫尺之遥的即墨。
“第五小队,即墨,奉命保护律者核心,无关人员请尽快撤离!”
“无关人员?不,我现在在法律形式或者紧急任命委托上都属于最高领导人!而你,或者是逐火之蛾,才是应该离开的无关人士!”
“你想要做什么!律者核心普通人不可能承受它的崩坏能辐射!”
Lustina完全没有去关心即墨的质问,在他看来,只有自己能够享有这样的权力。
“我早知道你会来阻止我,一个拥有着超强自愈,时停能力,可以在分子级别上造成破坏的武器,不可能用物理手段来打倒。”
他完全陷入了这样的自我陈述之中,在他眼里,在流体屏障之外奋力攻击的即墨就好像一个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稍稍往前倾了些,脸和撞击的镰刀之间不过一道流体屏障那透明的距离: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Kong!
雪亮的照灯直射了下来,在这一刻,连脚底的地板也变得通亮!
试图破开屏障的攻击刹住了。
因为“那个东西”,终于从脚底显形了。
“这是……”
就连即墨自己,都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
那是巨大,那是庞然,那是山峦都难以比拟,那是120度的视线都无法遮盖的恐怖!
就这样,无声地贴在自己的脚底,冰冷地凝视着自己。
血,好像也被脚底充盈的液氮所封闭。
“破坏人类文明的第一头崩坏兽,葬送了33个国家,2个洲的存在,HT001——昊天!”
好像是恶趣味一般,Lustina勾起了嘴角:
“也是你的‘父亲’。”
“不!不是的!不是的!”
镰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即墨连连后退,就像是在逃离那早已死去的视线,疯狂地重复着,强调着:
“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
“你对自我的定义仅仅只是在于对于周围人类的模仿和学习而已,可你自己,呵。”
Lustina很镇静,他知道脚下那曾经抹杀了三分之一文明的“巨人”已经彻底死去,也知道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稳步推进,包括现在即墨的认知混乱。
是的,认知混乱,当物理手段难以奏效时,精神打击则更加有效。
这也是抹杀HT10086的唯一手段。
他拿起了箱子,站在即墨身前,此刻,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屏障了,当这个手提冰柜里的“破坏程序”启动时,HT10086就彻底报废了,不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
“来,抬起头。”
即墨有些茫然地服从了这项命令,在理性几乎停止的状态下,项圈则通过微波来迫使他服从命令,看向那被打开的冰柜。
接着,他看到了,一切的终结。
一个被砍下来的头。
他自己的头。
——如果你还以为自己是人的话
“Aaaaaaa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