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想了想，木森国的确是个管理森严的国家，寻常人要进入森罗城，要交一大叠文书，还要过层层关卡。
即使是卫君卿，作为外来人，他在森罗城也很难像其他地方一样施展自己商业上的才华，森罗城可以说是一个最排外的王城。
牧遇之又将手往前递了递，桑榆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她抬手便接过了墨玉。牧遇之正把自己的手往前递去，冷不丁靠上了桑榆的手。
她的手指似是比寻常人要凉一些，丝毫不带夏日的灼热。但这一丝凉意让牧遇之一怔，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隐在背后，轻轻摩挲了一下。桑榆自然没看到这些小动作，那墨玉躺在她手心里，还带着一丝温度。
“你要走了？”桑榆轻声问道。
牧遇之点点头，“森罗城再见吧，说好的让我尽地主之谊的，可不能爽约。”
桑榆应下了。一时无话，二人停留了一会，见霞光渐渐退去，桑榆便告辞离去了。
牧遇之独立湖边，他神色柔和地看着手中那枚小而精致的令牌。
森罗城见了，桑姑娘。
桑榆回到寄桑居西厢，只见红衣迎面而来。
“小姐，二皇子求见花妖，现在花妖已经去琳琅阁了，小姐要去吗？”
桑榆想了一下，点点头。二人便出了晚晴楼，一路往琳琅阁去了。
二人到琳琅阁的时候，千面和喻墨已经进了琳琅阁顶层的包厢，二人随即进了隔壁的包厢，打开法阵之后就坐下听二人的谈话。
千面似有所觉，往这边微微瞟了一眼，随即也停下跟喻墨毫无意义的寒暄行为，直奔主题。
“不知二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喻墨也似乎并不喜欢官场上拐弯抹角的讲话方式，千面的直接他也很受用。他向着千面拱手，“今日墨来是有求于阁主。”
千面微微一笑，这个喻墨，倒是没有自持皇子身份，态度谦逊的很。
“哦？不知在下有什么好帮助二殿下的？”
喻墨也不绕圈子，“素来听闻琳琅阁的法阵神妙，只要有除客人以外的贼人踏足，便会立刻被发现。”
千面的动作微微一顿，“二殿下路子很广。”
变相的承认。
喻墨也丝毫没有暗地打探消息被发现的尴尬，“只要是经常光顾琳琅阁的人都知道，这也是琳琅阁能在燚羽立足的根本不是吗？”
这一句恭维的话倒是让人听得舒心，“殿下要这法阵何用？”
喻墨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有些犹豫，半晌抿唇不语。
千面一嗤，“二殿下有所不知，我这琳琅阁的阵师脾气可坏的很，向来是我求着她办事，这鞍前马后伺候好了，还需处处看她脸色。这阵侦之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不晓得要做什么，我可不愿被我阁中那尊大佛找不痛快。二殿下还是另请他人吧。”
喻墨低头思索片刻，阵师是极其稀缺的，燚羽皇室也不是没有招揽阵师，只是那些阵师并不能做到琳琅阁这般。
阵师向来是没有详细品级的，只有灵阵、神阵之分，因为同一个法阵在不同的地方用效果都是不同的，需要的是所用之人因地制宜，因此也没有办法判断琳琅阁的阵师究竟有多厉害。只是目前来看，好像就只有这一个路子了。
“叶成戈身旁有一个善于隐匿的高手，是他多年的亲信，平日里对燚羽皇室多有注意。我虽有所布置，但若是被此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叶成戈难免会有多堤防，难以上钩。”
“所以你是要防止这个人探听到你们的计划？”
“望阁主施以援手。素来听闻阁主喜好收取稀缺药材作为报酬，这是我燚羽国库几味药，倒是外间难寻的，小小心意，还望阁主笑纳。”
这喻墨言辞间倒真真是进退有度，若不是主子与燚羽皇室的宿怨，倒是一个可以结交的对象。
千面往那药材的清单上一看，确实是几味生长情况特殊、难以轻易寻找的药材，想来是很对主子的胃口的。
他拂衣起身，“二殿下费心了，本阁主这就去问一下我那阵师，可愿出手相助？可惜话要说在前头，她若不愿，我可是没有办法强迫的。”
喻墨自然知道阵师的高傲之处，让琳琅阁主言辞间都是敬意，想必在琳琅阁的地位是不低的。
“无论结果，墨都感谢阁主相助之恩。”
千面摆摆手，离开了包厢。出了门，他便径直往边上去了。果然见着桑榆带着红衣静坐着喝茶。
“主子可都听到了？”
“恩。”
“主子觉得可行？”
“药材不错。”
“……”得，看来那喻墨确实是歪打正着投其所好了。
“主子不介意他是燚羽皇室？”
“当年的事是叶成戈做的，与他无关。”桑榆并不是一个会被无谓的仇恨蒙蔽的人。
千面这边屁股都没坐热，事情就决定下来了。他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让门口的管事给他也上了一杯茶。
红衣不解道，“既然决定了，花妖你去回话就是了，坐着干什么？”
千面优雅地整了整自己一点都没乱的袖口，回嘴道，“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我刚还讲了半天说咱们高贵的阵师难以说服，这一扭头就答应了，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我讹诈他那几株药材呢！”
红衣一噎，随即又不甘心地回道，“你才是小姑娘。姐姐比你大，花妖弟弟！”
“明明是我大！而且就你那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样子，也就只能叫红衣弟弟了！叫你妹妹都嫌磕碜。”
红衣刚要呛回去，话到嘴边又不说了，一笑道，“也是，跟花妖你比起来，我确实没有啥女人味。”
“……”
桑榆在一旁认真地点了下头附和。
“……”
稍坐了一会儿，桑榆将一个银质的阵盘和铃铛递给了千面，“侦测范围在两公里左右，这范围内若有人动用灵力，铃铛便会响，范围超过便无效了。里面的灵力也就能维持五次。”
千面取了东西便起身去了隔壁，把用法详细地跟喻墨说道了一下。
他见喻墨神色有些不对，不满道，“你不会是想着给你造一个跟琳琅阁一样的侦测阵吧，且不说我家阵师不愿，即使她愿，这材料就凑不齐，这眼下时间上也安排不及。你以为我琳琅阁的阵是随随便便就能仿制的？”
喻墨哪里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只是很难想象，这种等级的侦测阵法居然被刻在这么小小一个银色阵盘里，且看着琳琅阁主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恐怕这在琳琅阁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什。
那这阵师的手段又有多高明呢？可惜是阁主直接带着阵盘来的，他此刻倒是很想与那阵师见一面呢。但这样的要求自然是不能提出来的，不然被这琳琅阁主当成是挖墙脚的，可就不好下台了。
想及此处，喻墨赶紧道谢，一边又开始算计国库里那几株药材是否可以交易了。他即已得了阵盘，没坐多久便告辞离去了。
千面悠悠回到厢房，“主子，喻墨回去了。”
桑榆点头算是回应。
——小爷是要搞事情的分割线——
夜，到最深的时候。月隐在云后，将出未出，炽都最热闹的街巷，此刻也沉寂下来。巡夜的人，也到了最犯瞌睡的时候。
忽地，一声惊叫刺破平静的夜，随即像是湖面激起的莫名波澜，以极快的速度激荡开去。
受到惊吓的群众纷纷披着凌乱的衣裳，从窗中探出头来看。
“城外好大的火势。”
“那西北处的山不是禁区吗？寻常不让百姓接近的。上次我误入那附近的山林，差点就给驻地的军队就地诛杀了。”
“我听说啊，那是赤羽卫的领地，这么机密的地方，自然是不会让人靠近的。”
远处的火，就像天边漫开的血色。
深夜的红色，素来不详。
“闪开！”远处喝声厉厉。
朱雀街的尽头，有一队铁骑踏碎夜色而来。来人清一色的藏青色的长袍，暗银色的腰带系于腰间，中部嵌着圆形的琉璃，琉璃的两旁各绣着一片鲜红的羽毛，火红的臂章在夜色中灼灼似燃烧。
正是赤羽卫。
几人的身影飞快地在朱雀街略过，在如墨的夜色中隐去。只留下达达的马蹄，透过凛冽的寒风带着难掩的慌乱。
“落锁封城。”
命令一下，四处窃窃的议论声更大了。
赤羽卫出事的消息如泄洪之水，在闲言碎语中四处纷飞。
深夜的炽都，竟毫无睡意。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叶府。书房一片灯火通明。
收到消息的叶成戈此时衣衫齐整地坐在书房中，底下跪着一个黑衣人。
“主上，事已办妥。”
叶成戈打量了他一番，“确定没有被发现？”
“不曾惊动任何人。”他是叶成戈手底下隐匿功夫最好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失手呢？
“可是看清了，今夜那火确实起于赤羽营？”叶成戈略带急切地问。这一天，他筹谋地太久，也等待了太久。这燚羽皇室就跟百足之虫似的，无论他怎么拔除它的羽翼，即使再怎么奄奄一息，始终留着那一口气，这么多年令他如鲠在喉、辗转反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