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出一副豁达的模样,石头毫不在意道,“巧言令辩,我才不与你逞口舌之快。”
本以为石头会恶言相向,合覃自在暗忖,该以何言辞回击为佳。
却不想,对方竟礼循涵守,倒显得是他无理取闹,给邑仑失了脸面。
一时气急,合覃再次伸出手来指着石头,语塞道,“你……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般……”
自恃不亏理于合覃,石头无惧无畏,正言道,“这前后左右,无礼者可皆是你,我从未犯你,又何需谁来借胆?”
吃亏不讨好,合覃不禁恨得咬牙切齿,他一直在师兄跟前乖巧顺言,本该庆幸终于等到在新入邑门的师弟跟前也装装师兄模样。
怎料会栽在石头手里,如今连这点儿连面都失掉了,他心中自是万分不甘。
再无法好言相对,合覃性急之下,竟口出恶语,警告道,“好你个小矮瓜,日后定叫你好看。”
石头哪里肯吃这样无理的亏祸,既是对方得理不饶人,那他亦不必再彬彬忍让。
索性摆出气势来,毫不退让道,“圆肉团子,我可不怕你。”
合覃一贯无心计较师兄弟之间的戏言,可此时此刻,听了石头这般言语,却是心如火烧。
噤声愣住,合覃自觉一股炽热的羞愧攀附上来,正在灼烧着他的脸颊。
这让他又恼又羞,往日因这身子而遭受的责难画面一一浮现,刺得他钻心难熬。
狰目而视,合覃将所有的祸害归在石头身上,他缓步走近,还未及咫尺便扬起手来。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住手。”合覃闻声停下动作,转身才知,原是天焱,继而迅速收起悬在半空中手来。
眼中的怒火瞬刻熄灭,合覃却依旧是饱含委屈,他循矩尊呼了一声,“天焱师尊。”便兀自垂下头去了。
唯恐石头遭了欺负,元止本预备幻身应付合覃,眼下见形势更迭,他便悄然收起动作来,静观其变。
石头抬眼便识得来者原是早前已见过的,只不过是换了身装束罢了。
听得合覃唤他叫作“天焱师尊”,石头便学着模样请尊安,却不敢抬头。
见合覃在天焱眼前这般温顺,加之连其脾性也不曾知晓一二,石头不禁眉头微皱。
思忖道,“若是初来至此,便受了罚,该如何是好。”
已暗自备好心态,预受严训,却听得天焱转眼合覃道,“看来这几日是为师大意误了你,既是闲不住,规矩你又知晓,那便去罢。”
虽未直见天焱的双目及神态,但石头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并不觉苛严,反觉温和而又默然生趣。
倚仗天焱并无意责难,合覃又实在不甘咽下胸中那口闷气,咬牙间,他竟斗胆使起性子来。
抬眼望着天焱,合覃明口争辩道,“师尊,是他……他先无理闹作,我气不过这才……”
对话突然戛然止声,石头不明其理,兀自瞥眼一瞧,只见天焱伸出一只手掌来,正对着合覃。
师徒俩一笑一愁,到底还是合覃服输了,此时的他,愈加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唯一能做的只有,临走时,两眼死死盯着石头,仿若那怒目里的不满能杀死石头一般。
顾忌天焱在旁,石头并未与合覃计较,只是望着远行的背影,任他而去。
回过头来,天焱安然浅笑道,“这孩子,都是为师平日给惯坏了,且让他去静静心也好。”
不知师徒之间的规矩,石头自然也不晓责罚轻重,他思量着,此事本就难言谁对谁错,自己本就不可独善其身,倘若眼下让合覃一人承了这重罚,想来日后便是有机缘一同修炼,合覃亦断不会自己好过。
与其日后同他纠缠不休,倒不如现下一同受了这罚,一来于心无愧,二来事理明了,倒省了许多麻烦。
片刻后,石头便涵襟微颤道,“是我不知轻重,这才惹恼了师兄,师尊若是罚了师兄,我亦理当一同受罚。”
拂袖在手,天焱豁然笑道,“无妨,无妨,原就是他先失了分寸。”
脸上始终带着一脸慈善的笑意,天焱继言道,“且他平日练功多有偷懒之嫌,如今不过罚他抄写邑经罢了。”
听得天焱言辞,又见他神色和蔼,石头也就放宽了心,在旁暗道,“如此便好,那肉团子气过大抵也就相安无事了吧。”
石头正暗自出神,却听天焱好奇问道,“你本该安置于止了殿,如何来了我匪天殿?”
不知是福是祸,石头双眼极速转动着,内心纠结着,撒谎?还是坦白?
不敢轻易冒犯,迟疑之下,石头还是坦白道,“师尊请恕罪,并非有意违背,实在是......”
对于此事,天焱本无心责问,不过随口问及罢了,见石头这般惶恐,似有难言,便扶手道,“不必惊慌,如实道来便是。”
到底是童心,石头自觉在受了欺负,见天焱不凶不恶,一虎口便将当时情景一五一十细细陈述了来。
依照之前的分派,原是那宁焱之本该入匪天殿,石头该入止了殿。
却不知为何,宁焱之在半道上非得强硬逼着石头同他换了入处,自在奔去了止了殿,不想闹出生端来,石头也就随了步子入来匪天殿,这才有了眼下所见。
石头一番始终道来,天焱这才解除了心中的好奇,索性也便将带着琅邪入以安殿,如何在分岔的径途中识得石头,见他明明往止了殿方向去了,如何又在此相见等诸多事件一一说将出来,二人这才各自明白。
对于宁焱之此人,天焱早已有所耳闻,所以面对石头,他并无责言,只是嘱咐好生休息。
望着天焱祥善的眉目,石头不禁想起爷爷,以致于他十分贪恋当下这种感觉。
等回过神来,石头才恍然惊觉,方才听天焱提及过琅邪。
他本想开口追问,可伏兮那一声“师尊”却恰巧打断了,也就只好收起言语,各自回了屋。
知晓琅邪在何处,又信天戢定会护好她,石头的心底不觉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