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探消息,宁炎之自有一番手段,随步走在众人身后,不大会儿功夫,他却已将各殿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得知吟胥在止了殿,他自是欢喜非常,怎奈却是事与愿违。
即刻分岔而行,宁炎之心下正焦急,晃眼瞥见石头亦随在众人身后,他眼珠一转便强逼着石头同他变换了去处。
合计着入了止了殿或能称心如意,却不想只是被安置在了殿外一处,未曾见着吟胥一面。
虽是一贯作风胆大,但见命下弟子皆肃严峻待,宁炎之亦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假意听从,另寻时机。
渐然入夜,琅邪洗身换上亦正赠予的衣裳,自觉身子轻盈了许多。
她信步来至庭中,望着一白如洗的皎月,眼露神往遐想,不自觉伸出手去触及。
透窗而视,亦正随后缓步行至庭中,他望着长发及腰,身着白衣的背影,似有所思。
停下脚步,亦正不觉想起当年身穿这袭白衣的自己,颇有感怀。
见琅邪沉醉这般,他本不想这么快打搅,可一转身,还是开口点醒道,“明日行仪,你既知晓,理该早些安歇才是。”
骇然一声入耳,琅邪猛然转身,却见亦正已迈开步子,不禁小声嘀咕道,“白天许你嘱言何其多,夜间让我赏个月也不成。”
闲步往住处走去,琅邪细想着亦正白天的交待,多有不服之气。
而这不服,从天焱离开之后便有了,故作思量,亦正却将琅邪置于离他最远且最为僻静的一角。
两人一殿,栖息之所何其多,可亦正偏生给了琅邪这样一处。
他自道缘由不过不喜有人打扰,而她鉴于收留一事,心间自然又添了不少怨言。
初入以安殿,无根无着落,不过暂时落脚,琅邪本以为无事可虞,大可静心琢磨比试之事,以研应对之法。
不曾想,亦正却下了口令,琅邪须得在次日晨起时分知会各殿,于祭台集合。
落脚第一天,便被这般使唤安排,琅邪到底心有不快。
她暗想,果真验了天焱当时所言,心下不禁有些懊悔,足下已行至槛前。
到底是对面不相识,不好无故造次,琅邪只得令命。
许久未曾有过一夜好眠,琅邪心下安宁,倒是一夜好梦。
旭日冉起,亦正推开房门时,槛前已置有清水一盆。
他走近,映面入水中镜,蹙尔一笑,自言道,“倒是灵机。”
本不通识去往各殿的大途小径,为此,琅邪早早就寻路来了。
可谁曾想,她每到一殿敲门知会,便被痛骂指责一次,止了殿同匪天殿皆如此。
开门者百般厌恶道早已知晓,到时自会前去,何需她清早便来扰人清梦。
殿门砰然紧闭,琅邪愣在原地,不解其中深意。
抬眼望向初日,时辰尚早,时下又吞了不快,琅邪闲庭漫步,暂不思原途返回。
见有一处殿宇檐角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不仔细分别,倒是难以留意。
环顾四下各殿,琅邪辨着未曾去过,便循着那径小道去了。
小径初入时与别殿相差无异,愈入其中却是渐觉荒凉。
脚不止,琅邪左右打量着,不禁暗自疑虑,此处或无人居在。
来至殿门前,见上方批有三大字“羽非殿”,殿前一应俱新,琅邪不觉惊讶非常。
转身再往所过之路,自觉仿如步入世外之境一般,足下小径倒似那障眼法。
四下种了各种奇花异草,此时正开得娇艳芬芳,琅邪瞧见十分欢喜,簇步而去,俯身吸嗅着那沁人的香气。
起身而立,琅邪还在思绪眼前别有洞天,却听得身后传来警言,“不管你是何人,有何事,请速速离去。”
她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相貌端正,神色冷然的白衣少年手提一把药锄,正望着自己。
原是寻非师尊的弟子一一无岸,只是此时琅邪还未曾识得他。
全邑仑竟也有起得如此清早的人,这叫琅邪对眼前之人不禁有些好奇了。
四目相对,她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见他手上还沾有泥土,她扫视着墙角的花草,欣悦地问道,“这些可是你种下的?”
无岸瞥眼看了看墙角,并未开口,只是转过身去,依旧冷漠道,“请速速离去。”
说罢便迈出步子,向殿门走去,就在无岸推开大门的那一刻,琅邪大喊道,“今日祭台行仪,亦正特谴我来此知会各殿前往。”
果然,无岸停下脚步,琅邪本以为他会转变冷漠之态,却不料是变本加厉。
头也不回,无岸便决绝道,“与我不相干系。”说罢随即踏入殿中。
虽是同样的境地,此人更甚冷漠,但琅邪却不似之前那般气闷。
她并不在意他坚决中隐藏的故事,只觉他是个有趣之人。
于此,临走时,她便自报家门道,“我叫琅邪。”
殿内并未有任何回应,琅邪又试探着问道,“下次再见,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无岸在殿内听得一清二楚,却始终未发声,他断定眼前人必是初上邑巅。
一来她竟直呼亦正姓名,毫无避讳。二来,她至此,显然不知过往种种,亦正也并未同她言明。
否则,她怎会来此与他多费口舌,定是避而不及。
可她是邑仑第一个留意并过问墙角那些花草之人,更是第一个笑颜同他说话之人。
这许多都让无岸久铭深刻,即便对方如此举动是不知情的缘故,他亦觉难得。
自寻非师尊离开,无岸本打算避于这殿中,不闻其他。
而今亦正还念着同门情谊,谴人来知会,他竟狠不下心来,不知该当如何?
细思之下,无岸才慢慢觉然,亦正此举或有意在作弄琅邪。
倘若他不去祭台,亦正或会责令琅邪办事不尽心。
羽非殿无旁人可为琅邪作证,亦正如何处置,不过一句话。
倘若他去了祭台,其余各殿必会有言语,到时众人口舌皆会指向琅邪,岂不是祸害了她。
接掌邑仑,亦正大可凭借如今的身份与众弟子一较高下,而琅邪却一无所依。
不管亦正用意如何,对琅邪到底无半分益处,眼下,去或不去,竟成了无岸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