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唐雀儿此刻正在冷风地里罚跪,光武帝提步就要出书房去看看,可刚到门口,就又停下,调转过头,踱步回来,他眯眼对跪在地上的王迎春说道:“如果那唐氏忤逆皇后在先,皇后罚得便没有错。”
王迎春心里一咯噔,心想难道这次押错宝了……皇帝竟然站在皇后一边,要是真这样,那这个唐氏可就真失宠了,而且她还把自己的前程给搭了进去……皇后不会放过自己……
“奴婢只是看着唐姑娘饥寒交迫十分可怜,皇后娘娘自然是没有罚错的。”
光武帝点头:这王迎春也算聪明,帝后是绝不能为个女婢起冲突的,压抑着情绪,光武帝想了一圈大局,觉得无妨了,才对王迎春下旨意。
“你去把唐氏赦了罢。”
王迎春抬头看了眼地上倒映的光武帝挺拔高大的身影,松了口气,领旨就去山溪堂门口传话。
王迎春赶到的时候,唐雀儿缩成小小的一团跪在那里,身旁英武的侍卫仿佛是几尊巨人像,铠甲坚冷,与柔弱的唐雀儿丝毫照拂没有。
然后巡夜的首领走过来迎了迎王迎春。
原来是李岩。
那就不奇怪了,他惯不会给谁面子。王迎春和李岩相互见礼。
和这样的耿直人说话也不用来虚的,王迎春直接传皇帝口谕,要把唐雀儿带走。
李岩拱拱手,“王典赞自便。这位唐姑娘也不是在下的犯人。”
王迎春亲自扶起唐雀儿,她迷迷糊糊的知道得救,就昏昏沉沉靠着王迎春睡了过去。唐雀儿一双手冰凉,再看小脸蛋红得吓人,就知道她必是发烧了。
王迎春深深看了一眼李岩,“唐姑娘既然不是李大人的犯人,怎的这样冷硬,也不知道让姑娘披盖些毡子毯子的。”
“王典赞这话差矣,哪有奴才受罚,咱们上赶着照顾的?别说山溪堂没有这样的规矩,就是宫里,刑部,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行吧,看这愣子理直气壮,王迎春也跟他辩不出个什么,冷哼一声,架着唐雀儿就回往她的屋子里去。
提前王迎春已经跟炉房上的哑婆子打过了招呼,哑婆子早早提了热水,等在屋子里,暖炉已熏上,被窝儿用汤婆子已经捂好,等唐雀儿一进门,两人一左一右,一人给唐雀儿搓手,一人给她把湿冷的衣物给脱下来。
两人忙忙乎乎地,又是喂热奶,又是搓手擦头泡脚,不到一刻钟,唐雀儿略略缓了过来,可小脸还是烧得红通通的。
今晚闹这一场,唐雀儿才算是知道知道,怎么是惩罚,跪了半个晚上,她已经是膝盖青紫如针刺,如果按皇后意思,跪足一宿,腿自然是要不得了……
这一次当真要命,更要命的是,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还是王迎春,唐雀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王迎春不是个口蜜腹剑的人吗,如果不是她,夏姑姑也不会被逼死,不是吗……
“姑娘不要疑老奴,老奴是真心希望姑娘垂青,今夜的事,老奴也不敢邀功,只求姑娘多少能信老奴一二,往后不要再介怀……介怀夏姑姑之事。”
王迎春郑重垂手立在唐雀儿塌前。
今晚之事,始于皇后,止于皇上,可其中的弯弯绕肯定不少,王迎春所冒风险,以及在门口侍卫处替自己出头的态度,足以见王迎春的诚意。
唐雀儿半躺着,垂眸缓缓说道:“这一次,还要谢过姑姑。”
王迎春大喜,知道打动了唐雀儿。
“御前,咱们自然都是皇上的奴才,人后,老奴愿为姑娘尽心。”
这就是投诚了。
唐雀儿点点头,几乎没有犹豫就收了王迎春的意思。然后故作疲乏,打了个哈欠。
王迎春十分知趣,再没多说什么,只道姑娘好生休息,便告退了。
临走,她看了一眼在空空荡荡的寝室,屋子华丽归华丽,可冷冷清清的,只有逐个熄灭蜡烛的哑婆子,她不过是送水过来的时候,略微来照拂一二,实在不算什么下人,王迎春对自己这份投诚,略微安心:这宝就算押上了!
这个唐姑娘到底年纪小,身边连个正经伺候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得力心腹了,自己投靠过去,时间一久,唐雀儿必然对自己言听计从的。
如此,王迎春就可以在御前安枕了。
“婆婆,帐子前这盏,就不要熄了。”唐雀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微微气喘。
她烧得难受,哑婆子停了手里剪烛活计,给唐雀儿递了碗温水。
她们名分上就是奴婢,头疼脑热想看大夫也轮不上资格。哑婆子帮唐雀儿隔着被子揉着腿,帮她稍解痛苦。
唐雀儿苦笑:“要是没有王迎春,我的腿恐怕就完了吧。”从膝盖到小腿看起来青紫一片瘆人而已,好歹还有知觉。
“这王迎春此番救我,自然是对我有所图,我收下她的示好,也不知道还不还得起她。”
唐雀儿好似喃喃自语,可内帐中却响起一个声音如鬼魅。
“姑娘势单力孤,深宫中生存不易,多一个人帮衬是好事,还不还得起事小,她有命没命收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