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取名斯危,字面意思十分简单,居安思危,这是送给打一出生就没了娘的皇子的箴言。身处显赫地位,仍要时刻保持警惕,居安思危,不容懈怠。
太后早起听说了皇长子降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山溪堂玉字辈的大宫女带着四个奶娘投到了太后座下。
“陛下有旨,皇长子一降生就丧母,念其羸弱,恳请太后暂时代为照顾,过些日子为皇子选好了养母,就接过去的。”
这孩子说好是要给皇后养的,无缘无故怎么孩子就被夺了?太后有疑问也要放在一边,先在后殿安顿好斯危和奶娘,叫人摆了一桌简单的早膳等着光武帝下早朝。
昨晚宫里死了个区区美人不算什么,可这是皇长子的生母,今日朝堂上,必然也要议论的。
太后以为光武帝要好一会才能过来,便跟着去后殿看斯危,看他小小的脸盘,半睁的眼睛,吃起奶来一鼓一鼓的小脸蛋,太后看着心生怜爱,这小眉眼看着像清卿更多,清秀、也好看,就这个名字,太后觉得光武帝起得不好,听起来不像福禄之人,哪有人天天思危天天烦恼呢?
正想着,般若姑姑来请,说皇上下朝来用膳了。
太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么早,这前朝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不叫皇后养孩子,也不知道柏氏一族闹没闹,这柏鸣还在京中,手里还有东省大军呢。
天家母子对坐用膳,光武帝兴趣不高,话也不多,昨晚一夜,他独自宿在书房,几乎没睡,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气皇后这样的不争气,争宠争得自己的儿子出来就没了娘,他哪还敢把孩子托付给她?!
刚刚在紫霄宝殿上,他宣布斯危归太后暂时抚养,那柏鸣就一通大闹,说什么皇后尚在,太后抚育皇长子,国之体面要不要,东省将士之心要不要的话。光武帝当时气得简直想砸东西。
皇后尚在没错,皇后失德他们一家怎么看不见,还想要孩子,好厚的脸皮,他不好当着群臣骂皇后的不是,只好骂柏鸣不要干涉皇帝家事。
下了朝,光武帝往永乐宫过来的路上,又下旨到皇后宫中,罚她每日跪上两个时辰,直到皇长子满月。
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总是不光彩的。
太后叹口气,为皇嗣考虑,提议光武帝:“女人之间阴损的事防不胜防,唐嫔那个孩子,咱们也得注意着,不如派个太医再去给唐嫔看看,皇上你说呢?以防万一。”
光武帝不动声色,拨了一口粥油到口中,放下筷子,“母后思虑得是,”一招手,“叫太医院的房太医去给唐嫔看看。”
房太医是给唐雀儿看身子的人,他入了借腹生子这个局,嘴巴自然十分牢靠,诊断唐鸥儿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太后放心,诊断回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光武帝一点都不担心。
可太后提着一颗心,不肯在宫中坐等,放下碗筷便传了凤辇,要亲自去披芳阁看,光武帝劝不过,也陪着一块去了唐嫔处。
唐鸥儿还用着早膳,怎么也想不到,大早起的怎么自己这里动静这么大,可一转念,清卿一死,这宫里有孩子的,可不就剩她一人了,满宫里都盯着自己这个肚子。
唐鸥儿似笑非笑地抚着肚子给房太医看诊的时候,光武帝和太后坐在旁边,太后不知情慈和期待,可光武帝呢,这一局都是他做的,竟然也是一脸的郑重严肃,他的戏演得可真好啊!
这个男人真是城府深得不见底,腹黑得让人可怕呢。
没怀孕,自然孩子也没事,唐鸥儿等着房太医说些吉祥话,等着结束这出戏呢,谁知道,房太医似乎有话要说,捋着胡子,有些为难的样子。
太后紧张:“太医,可是龙胎有什么?”
“龙胎……倒是很好,没有什么事,就是……”房太医眼巴巴地看着光武帝。也让唐鸥儿一愣。
“就是什么?!真叫哀家着急!”
光武帝朝房太医点点头,暗自允了他。
“就是唐嫔娘娘的身子有寒阴去淤的虚脉,近期可曾服用什么寒凉之物?”
唐鸥儿茫然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又不是真的有身孕,自然不怎么忌口,误吃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应该也属正常吧。
可太后不这么认为,经历了一辈子宫斗,任何风吹草动,就不是偶然。电光石火间,太后就想到清卿之死也未必是偶然。
她问光武帝:“可曾叫仵作验过清卿?”
宫中有品阶的人,死后都要清理验身,上奏死因,昨晚清卿的尸身就被亲御署的仵作给收走了,过了一夜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唐鸥儿身子中有用药痕迹,虽然不会真的害了龙种,可动手脚的人目的就是奔着龙种去的。能对付唐鸥儿的人,自然也有可能对付清卿,那清卿的死未必只是因为罚跪。
没一会功夫,顾臣就把亲御署的仵作宣了进来。
那仵作隔着屏风,叩在披芳阁花厅外,果然说道:“美人清卿,死于产后下虚,血流不止而死,怀疑是生前服用了极阴极寒之物,打胎清淤,所以才导致了皇子早产。”
仵作的话和房太医的诊断,如出一辙。
唐鸥儿心里微微一惊:同样的手段,同样的药物,唐鸥儿与清卿只在柏奉兰那里同饮过一样的茶,难不成这动手的人是嘉嫔柏奉兰?
太后愤然,问唐鸥儿可曾吃过什么可疑的食物,唐鸥儿假意思考,道:“平时都是膳房送来的吃食,倒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昨日下午皇后娘娘送了盘红糖糕,臣妾一时嘴馋,就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