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只要踏进后宫一步,就能让阖宫女人的神经绷成一根琴弦,稍稍拨动,都能变成一首合奏,今天傍晚,所有女人的合奏大概可以起名叫怨妇曲。
各宫的娘娘们都得到消息,皇上在后宫散步,手里还牵了个女人,不必猜也知道,是那个山溪堂唐氏。
光武帝背手在前头走,后头跟着唐雀儿,她的一只小手正好被握在以敖手里,两人一前一后,虽然不交谈,可肢体已经表达了一切。
萧贵嫔得了消息,连忙出了宫门,躲在鸡心湖旁的芦苇丛后想要偶遇的,哪知道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不是说腻了唐氏吗,这是腻了的样子?
光武帝半转头,勾着嘴角,温柔地笑看身后的人,唐雀儿抿了抿嘴唇,娇嗔一笑。男人握着她的手,左手换右手地就是不舍得放下,还是旁边小太监奉上刚摘的荷花,唐雀儿才挣脱出手,忙忙接过来,抱在怀里,男人喜欢唐雀儿已经无法言表,不顾场合地又把她连人带花,一起揽入怀里,他低头在她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又相视而笑。
萧贵嫔觉得这一幕太刺眼了,刺得眼泪差点都没有掉下来。
“天快黑了,娘娘,咱们不如回去吧。”凤喜唏嘘娘娘情痴。
白天偷听,晚上偷看,这一天跟做贼一样,她们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何必至此呢,凤喜都觉得自家娘娘实在太委屈了。
回头有机会,她一定要告诉老爷,老爷那么聪明,定能开导娘娘的。
光武帝带着唐雀儿从鸡心湖逛了一圈,兴致不减,又往西继续走了走,夏日天光多变,转瞬即逝,眼看着天色渐暗,唐雀儿问,是不是该回去了。
她消了食,还摘了荷花,已经很满足了,再往西去就是披芳阁,说不上为什么,她心里就是不怎么想靠近,靠近了,她就心里隐隐作痛,想起二皇子,想起丧子的那个早上。
光武帝何其精明,看唐雀儿已经不如出来时雀跃,便难得体贴道:“那就回去,你要是走累了,朕叫步辇接咱们。”
唐雀儿一笑,说走得动。
两人难得和气说话,手牵手,偎依着借着月色往回走,穿过一片梧桐道时,远远看见前头有两个背影,一个是掌灯指路的小太监,另一个像个老者,看背影有点眼熟。
光武帝以眼色询问顾臣。
顾臣是正四品大内官,自然耳聪目明,稍加思索答道:“是范老公爷,今天太后下午急传入宫的,应该是有要事商量,不然也不会这会宫门都要关了才走。”
唐雀儿仰头看光武帝,他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范老公爷是太后亲兄,是朕的亲舅父,时常进宫陪太后说话。”
所以他来倒没什么,只是这么晚走,恐怕是有事了。
范老公爷才能虽然一般,但为人忠厚,不是爱生事的人,所以,他来应该不是为了自家的事,那就是太后的事了。
光武帝揽着唐雀儿,想着怕是又要有鸡毛蒜皮的家事要烦了。
回了山溪堂,因为睡前散步的缘故,两人上了榻子直接就去会了周公,一夜好睡。
第二天光武帝神清气爽去上朝,果然,范老公爷率先出列,拱手有本参奏。
“舅父要参奏何人啊?”
范老公爷奉上奏章,满头银发,笑呵呵地说道:“老臣参的是襄王府正妃徐氏。”
光武帝低头抿了抿嘴,听了开头就知道结尾,这一准是太后授意的,太后想废徐氏,估计是襄王不同意,于是就在朝堂上发起,让襄王府躲都躲不过去。
因为徐氏是正二品命妇,弹劾诰命如同弹劾官员,拿到朝堂上做这事,估计也是把太后给逼急了。
“襄王妃主持王府十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废黜正妃之位,也要有理由不是。”
襄王不再上朝,只有光武帝能为徐怜意说两句话,不过他对徐氏也没好感,这话说得十分不走心,所以范老公爷咪咪笑着就把皇上给驳倒了。
“北峰围猎,徐氏教女不善,才发生郡主打死婢女之事;后来襄王圈禁,徐氏毫无夫妻情意,从未探望,还想趁机造谣除去侧妃,如此心肠,实不配王妃之位。”
“那,王妃被废,谁又能主持王府呢?”
废王妃不是全部,换王妃才是目的。襄王三十有四,总不能连个正妻都没有吧。
范老公爷也早就准备好了,“老臣自荐,臣的庶幼女,为襄王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