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后,乍一听,恐怕天下没有哪个女人不心折,寡情成性的皇帝都能认她是皇后了,唐雀儿本该受宠若惊、诚惶诚恐,为帝王真情感动不已的。
可她为此只沉迷了一个夜晚,极尽缠绵后,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唐雀儿还是想到了:所谓无冕之后,就是光武帝能把自己认为皇后,都不肯给她名分的意思吧……
一辈子都没有名分,一辈子都要住在山溪堂后面这个奴才住的院子里,一辈子都要躲在暗夜里承宠,却一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旁,一辈子要给他的女人屈膝行礼,以及,一辈子都没有孩子……
唐雀儿喝过避子汤,奋力地把瓷碗掷向地面,哗啦一声清脆,雪白的瓷碗崩成无数碎片,吓得旁边的玉宁赶紧跪了下来。
屋子里还有两个收拾床榻的小丫鬟,一时间,屋子里气氛都不对了。
光武帝听到声响,从净房里出来,皱了皱眉头,“大早晨的,你又怎么了。”
昨晚不是把她已经都熨帖好了吗,他说当她是皇后,不是已经把雀儿哄高兴了吗,怎么早起又闹脾气?!
唐雀儿再也不是小姑娘性子,她还有离宫的计划,还有要寻找的孩儿,还有要安置的娘亲,对光武帝,她不再来硬的。
转脸就是笑意:“不小心打了个碗,皇上也要这么凶巴巴的吗?”
光武帝不瞎,怎么会看不出来,唐雀儿会装、敢装,玉宁她们脸上的恐惧可不是假的。
但,他也不想和女人家的小脾气纠缠,“你说打了碗就打了碗,下回小心就是,叫奴才收拾干净,别扎了脚。”
唐雀儿哦了一声,走过去,抱着以敖的膀子,也不管屋子里还有没有别人,一味上去供脸撒娇,誓把光武帝的火气给压下去。
“皇上晚上还来吗?”
“明知故问!”光武帝微微抬了抬头,唐雀儿帮他又扣领口。以敖高她两头还要多,扣领口需要踮着脚,唐雀儿一边努力地扣,一边紧紧抿着嘴,小神情认真又严肃,以敖看着看着,手就不老实地揽在唐雀儿的腰肢上,然后慢慢收紧力道。
“皇上……”她想说别闹,马上就要扣好了。
可光武帝就像知道她想什么似的,安慰她道:“能给的,朕都给你了。别再闹脾气,让朕总惦记你这小妖精。”
唐雀儿微微一怔,既甜也酸,唐氏女能从这天下得到的,可不都已经拿齐了,她对光武帝扯出个笑容,尽量灿烂,说了句知道,便又认真地扣起盘扣。
这个世间,女人在男人面前装喜欢,其实很容易,只要露了笑脸就能让男人满意,因为男人们要的是征服。
而男人在女人面前装喜欢,就难了。因为女人敏感得会在每个细节推敲、分析,哪怕男人不是装,都要被指责,何况又有哪个男人能装得没有一丝纰漏呢?
柏斌好丈夫的形象,可以说在都城、在朝堂十分吃得开,大伙都当他是一个前程远大、顾家爱妻的好青年。
可回了府,面对郡主处处严苛的审视,柏斌就觉得有些难熬了。
所以,新婚没多久,他就转了性子,逐渐与同僚交际起来,放了差,一有酒局饭局,他也不再推辞,吃喝交际总比与郡主坐在一个屋子里,听她不停抱怨强,而且她还不光抱怨,柏斌搭话稍有迟缓,郡主都要冷下脸非叫他哄不可。
柏斌装得累,所以干脆晚归。
今天他就是和兵部的几个郎官去了醉花楼,他们找了姑娘,柏斌是上官,坐着清谈,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不仅如此,他们还一味奉承:“柏大人能够坐怀不乱,果然是个好夫婿!”
众人说这话的时候,柏斌在桌下双手交叠,右手伸到袖子里摸了摸那串冰葡萄手串,低头一笑,什么都没再说。
如果家中等他的是鸥儿,那他怎么可能这么晚还在外头流连。
柏斌喝了半宿的酒,喝得心中郁结,回了府,原本要直接去睡书房的,哪知道一进大门,就见母亲身边的老嬷嬷已经等在那里。
“公子快去正堂看看吧,老夫人和少夫人、董姨娘都在那等着您呢。”
大半夜不睡觉,三个相互看不顺眼的女人还在等着自己,柏斌苦笑摇摇头,这真是,十有八九没好事,他本来想着由她们去闹好了,可一想起父亲临走时的忧愁和白发,柏斌还是跟着过去了。
一进正堂,灯火通明下,一派家法齐全的样子,柏夫人坐堂上,董氏挺着肚子坐在小凳子上垂泪,而自己的嫡妻,襄王府凌郡主竟然跪在了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