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夏道:“我得到这串石头后,就把它带在手上。第二天演出的时候也没有摘下来,刚巧一位来看节目的老先生看见了,就到后台来找我,说认出这串石头叫做贡觉玛之歌。他还说贡觉玛之歌有神奇的能力,如果得到的人发现它背后的故事,生命就会出现转折。只是贡觉玛之歌的能力不稳定,若属于不适合的人,反而会伤了主人。他说他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那个合适的人,于是给我那个黑盒子,说是能隔绝贡觉玛之歌的能量。”
此时早喻已听出点眉目来,揉着眉心说道:“那老先生是不是留着白色的山羊胡子,手里拿着一把描金扇子?”
边巴此时也明白了,叫道:“天,早喻,那老先生该不会就是你师傅吧?”
早喻没好气:“你问无夏。
边巴朝无夏望去,无夏点点头,叹到:“一直到今天边巴说起,我才把那老先生和你师傅联在一起想。早喻,你师傅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好像无处不在呀?”
早喻有些恼怒,“我怎么知道?”
边巴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巧合,方老先生看演出,偶然看见了,他是大行家,就说出来也说的过去呀。”
“说不过去!你问问无夏,她演出那么多年,有几个老人去看他们的表演?那是现代舞!照我师傅的话来说,是群魔乱舞。”
早喻话没说完,无夏已经抗议起来,“客气点,什么是群魔乱舞?”
早喻深吸了口气,“对不起,我对师傅的介入有些接受不来。”
无夏不语,边巴道:“继续吧。”
他在吉玛的后面有户了一个框,把无夏的名字填进去:“现在轮到无夏了,会有什么发生呢?”
早喻心情逐渐平静,对无夏说:“对呀,师傅不是说你的生命会出现转折吗?”
无夏苦笑:“什么样的转折?被送上祭台?还是发疯失踪?”
“你不会的。”边巴坚定的说:“你是流云尼玛的转世,现在不会有人要送你上祭台了。”
早喻见他说的笃定,问道:“你真的这么肯定?”
边巴不容置疑的点点头,道:“如果你见了那幅壁画,你也会这么想了。”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不会有人对流云尼玛的转世不利?隔了这么久,贡觉玛之歌再次出现,总有个原因吧?如果无夏真是流云尼玛转世,流云尼玛佩上贡觉玛之歌,是不是以前的故事还要继续?如果那样,你又怎么能保证流云尼玛被送上祭台的事件不会重演?”
边巴被她问的措手不及,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只能苦笑,喃喃道:“应该不会吧?贡觉玛之歌背后的故事,是不是能解释呢?”
早喻不再多说,低头又去看纸上的图表,也喃喃道:“贡觉玛之歌背后的故事?在哪里呢?是关于谁的呢?西亚尔?流云尼玛?还是吉玛?看来我们应该从源头找起。”
“源头?”
“对,从西亚尔找起。边巴,关于西亚尔,你都知道些什么?”
边巴想了一下,道,“西亚尔在我们阿里地区非常有名,他是羌塘高原上的恶魔。从小,我就听老人们说,在藏北数百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双湖,横行着吸血的魔鬼,他掌管荒原的一切,在荒原撒下风雪帐幕,用严寒和冰锋夺取人与牲畜的生命,他憎恶一切生命,即使是格桑花也无法逃离魔掌。你们知道什么叫羌塘高原吗?就是没有生命的死寂之地!那里连格桑花也不能生长,阳光也照射不到。那里除了魔鬼眼睛般的盐湖,什么都没有。当年格萨尔王与魔鬼堆恰巴决战,堆恰巴打不过格萨尔王,就逃进了羌塘高原,连格萨尔王也不能进去。
西亚尔以前是念青唐古拉山神的执行官,后来因为他利用魔法四处害人,被念青唐古拉贬到了羌塘,就与堆恰巴沆瀣一气,一同害人。再后来,堆恰巴被念青唐古拉收服,西亚尔就成了独霸羌塘的恶魔。我们小时候如果不听话,大人们就会用西亚尔来吓唬我们,说如果再不听话,恶魔西亚尔就会来吃我们的。我还会唱一首歌,就是说西亚尔的。”
说完,边巴就自顾自的唱起来:“杀死牲畜,毁掉水源,淹没绿洲,令高原凝结,令阳光失色,天神也为之动容的羌塘恶魔,西亚尔。”
歌不长,可歌声中的冷凝之意却让早喻和无夏不寒而栗。
过了良久,无夏才吁出一口气,说道:“西亚尔还有一个身份,他是本教祖师敦巴幸绕的首席大弟子。他的法力,又是得了格萨尔王的真传,怎么好好的,就变成恶魔了?”
早喻道:“会不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背后的故事?”
边巴点头表示赞同:“有可能。我们就从这里入手。去那曲的事,要三天才能准备好,我们刚好利用这段时间,查查西亚尔的事。”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会,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早喻这一天经历了许多事,已经十分疲倦,草草梳洗后,便瘫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好像又来到了布达拉宫脚下的广场上,时间就是被人推倒的那一刻。她摔倒在地上,坚硬的石板磕得膝盖生痛,还没顾上揉揉痛处,她看见了一个人的鞋。
其实那只是从裙裾下端露出来的一点点鞋头,用上好的锦缎织就的鞋面上绣着五彩的凤凰。那裙裾也是用一种柔软瑰丽的丝绸制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她抬起头,顺着裙裾向上看,正对上一双美丽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是一位高贵优雅的丽人,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嘴角微微向上翘,在脸庞上勾画出一个美好的笑容。
“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鲁莽?”丽人冲着刚才推倒她的人说,说的是汉语,可是她听得明白。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她说,镇静的站起来,双臂交叉在胸前,款款施了一礼,说道:“您一定就是从伟大的天可汗身边来的公主殿下,是来为赞普殿下的子民普施福音的女神。我是您的仆人,从喇尔扎措来的流云尼玛。”
似乎一声惊雷响起,早喻猛地从梦中惊醒。
流云尼玛!难道在梦中梦见的自己,是流云尼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带着贡觉玛之歌入梦的那一次,自己也是流云尼玛?对了,那个声音确实是呼唤她作“流云”。还有白天在广场上,突如其来的幻觉中,自己也是流云尼玛?那么在西宁的那个梦呢?那是谁?会不会还是流云尼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喻从心底感到一阵凉意,为什么自从遇到无夏后,她就接二连三的不断有这些奇怪的梦境?而且每次的梦境似乎都有些联系,可是却又不明白到底有什么联系。早喻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是一幅巨大的拼图,她的每一次梦境都是拼图的一部分,而这拼图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来。或者,这拼图就是他们要追寻的“背后的故事”。
想到这里,早喻再也坐不住了,她下床来到窗边,黑暗中,不远处影影幢幢就是巍峨宏伟的布达拉宫,一轮明月悬在半空,清辉撒下,为布达拉宫罩下一层圣洁的光环。
早喻望着月亮,想象不出,在同样的月光下,千多年前,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只要稍微凝神,她的心思似乎就可以飞回到一千多年前。
金城公主面带微笑上下打量着她:“你的汉语说的很好呀,喇尔扎措是在什么地方?”
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那人先是哈哈笑了两声,继而说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流云尼玛可是赞普殿下亲自为您从吐蕃上万个头人的女儿中选出来的,她的祖父曾经是松赞干布赞普的首席丞相,她的祖母是随文成公主从大唐来到吐蕃的侍女。喇尔扎措离拉萨有三千里路,赞普得知她会说汉语,不远千里把她找来,给公主殿下做伴的。”
她循声望去,说话的认识一个身量不是很高的中年人,身着华贵皮袍,腰间悬着弯刀,脚蹬高腰皮靴,小腿旁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柄上,用金漆描绘着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四足动物,倒有点象祖母留给她的荷包上,绣的那只麒麟。这个人,从衣饰来看,象是个武官。
只是,为什么这武官似乎在那里见过?
公主一直注视着她,见她的目光投向那武官,就笑了,说道:“你叫流云尼玛是吗?”
“您也可以叫我流云,尊敬的公主殿下。”
公主点点头:“流云倒象是个汉名。流云,这位桑杰扎措大人你还不认识吧?他可是你们赞普身边最受重用的大臣呀。”
流云尼玛这才又向桑杰扎措施礼:“大人好。”
桑结忙向前一步,双手托起她说道:“早就听大总管说你要来,今日才见到,不过我可是早就听过你的事情了。听说因为你,念青唐古拉和西亚尔闹了个天翻地覆,是真的吗?”
流云尼玛心头一痛,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不做声。
金城公主见她面色煞白,脸有戚容,双手握成拳,娑娑发着抖,心知有异,便接过话头说道:“流云,既然你和我都是今日刚到的,就跟着我一起,让桑结大人带路,一起熟悉熟悉这布达拉宫吧。”
流云尼玛勉强支撑,低声谢了恩,跟在公主身后走。她心中有着无限伤痛,如今被桑杰扎措提起,就好像被人用刀在心口捅了几个大窟窿,失魂落魄,也不知走到了哪儿,要走向何方,只是无意识的走着。
似乎有人向她说什么,她没听清,便有人唤她:“早喻,早喻,醒醒。”
早喻缓缓睁开眼,看见无夏的脸在眼前晃动,立即明白刚才又作了一个梦。
无夏一见她的神情,也明白了:“你也做梦了?”
早喻点点头,仍沉浸在梦境中,无力分神。她努力想要把梦境记全,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放过。可是,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淡去了,怎么抓也抓不住,不由心情沉重。过了一会才听出无夏话中的意思,问道:“你呢?”
无夏抬起头,十分困惑:“我象是梦见一个婚礼。”
早喻蹙起眉:“婚礼?”
“是啊。有音乐声,有人群嘻闹,当中一个男子,满面的喜色,被众人簇拥,向我走来。”
“你?你是说,你在梦中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