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纠结到快要崩溃之时,门外忽然先来尖锐的声音,那是皇宫公公独特的声音。
“木将军?您醒了吗?烦请木将军出门领旨。”
领旨?
木经年挑眉。起身稍微收拾了下,随手拿起外袍披上,开门走了出去。
“咳咳……恩,木将军……口谕。”
木经年双手环抱,倚靠门上。李公公尴尬的又咳了声,好吧,他也不指望这目中无人的战神下跪接旨了。
李公公捏紧喉咙,尖声道:“皇上口谕……”
“我说李公公。”木经年打个哈欠,揉了揉耳朵,不悦的撇嘴:“能不能声音小点?”
“厄……是是是。”李公公立马点头哈腰,陪笑道:“是这样的,皇上口谕,将昨晚的唱戏小生赐给将军做小侍郎。”
木经年打哈欠的手僵了一下,盖在嘴上,凤眸半掩去眼中诧异和怒火,不温不热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本将军该是女子。偌大天下,还真没哪一说,说女子有娶夫的理。”
“所以说这是皇上皇恩浩荡啊。将军不仅是我们吴国的第一战神,更是我们吴国第一女子啊。”
李公公拍马屁笑的更十足的献媚,笑的好生暧昧:“奴才刚才看到俏人从将军房里走了出来,呸呸,还赤着脚囊。不知那小生可把将军伺候舒服了?哈哈哈,不过,不过是一个小侍郎,将军若不满意,日后可慢慢选对眼的。”
木经年淡淡瞥了一眼,李公公笑僵在脸上,冷的哆嗦一下,赶紧低头:“咳咳咳,奴才告退。”
“替本将军带给皇上一句话。”
“哎!将军请说。”
“美人……很好。本将军很满意。”
“厄……”李公公错愕。
木经年转身走回房内,背靠着房门,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拳,青筋突兀。
经年,等你胜利归来。我再不让你离开了。
那年,他的话犹在耳边。
“呵呵呵呵……”
木经年捂嘴冷笑。现在想来,只觉得那话怎么可以这么可笑?
“将军。”门外萧然敲门,侧耳听了下,又唤了一声:“将军今早没有上朝?”
过了一会,木经年打开门,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一袭黑衣,玉冠束发,俊俏的摸样天下无双。
“在外征战,在内勤劳爱民,你当我是女子,他就真的能容下我?”木经年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萧然释然笑了,上下打量她:“那将军这是……”
“去负责。”
“恩?”
木经年拍了拍萧然的肩膀,笑的神秘,扬了扬手中的靴子:“带路。”
“诸子百家竞争鸣,良禽择木而栖。英雄一诺重千金,千秋帝业谁人问,萧萧易水,经年经年平安定……喔喔……”
大街小巷,孩童鼓掌歌唱,听者崇拜的说起经年经年无人不向往。茶馆酒楼,茶余饭后闲谈,不是当朝皇帝的伟业,而是战神的丰功战绩。
一路上,随便停个地方,萧然都能听到有关木家战神传神的歌颂,但木经年却并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面临危机。
原以为小生住的地方是烟花路柳之地,不想跟在萧然身后,辗转几个小巷,竟来到一个大宅院。
萧然上前叩门不急不慢敲了三下,没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呼呼……”开门小童大口喘着气,看来是听到敲门声,一路跑来的。
看清来人,小童立马恭敬起来:“呀!这不是萧总管。萧总管大驾光临小地,难道是……昨晚将军并不满意?”
小童大约十五六岁的摸样,惊恐的眼睛瞪的圆溜溜。
萧然笑着摇头,在他沉稳的笑容安抚下,小童暗暗松口气,眼睛圆溜溜的瞄向萧然身后:“这位是……”
“你家公子囊?”
“公子啊。前儿个听说要给战神唱戏,我们家公子可兴奋了,那可是天恩浩荡啊。要不是战神,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能过的这么舒坦。想我们家公子,幼年颠簸流离,是战神平息了战乱,把云国那些贼子……”
木经年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萧然依旧浅笑,却轻声打断小童的激昂讲话:“你家公子?”
“哦哦!”小童原本兴奋的眼睛都是亮的,说到自家公子,脸色那叫一个古怪,左看了一下,右瞥了一下,手扯了扯萧然的袖子,朝一边撇了撇。
萧然凑过来耳朵,小童压低声音嘀咕:“萧总管,咱们吴国战神……难不成……厄……不正经。小的在将军府外候了一晚上,早上我家公子终于出来了,却赤裸着脚,衣衫不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这……这……”
“哦?”萧然玩味的挑了挑眉,眼角扫向木经年手中的白色靴子,笑道:“不知昨晚你家公子穿的靴子是什么颜色的?”
“恩?白色的啊!萧总管怎么这么问?”
“没。”
见萧然越笑越深,木经年有点沉不住了。就算那小童声音压得极低,可他们习武之人,听觉灵敏,就是她不想听也难啊。
木经年叹口气,不理会交谈的两人,径自走进院子。院子不大,仅有将军府厨房大小,但却雅致的很,穿过亭廊,有一片葱郁竹子迎风舞动。难怪昨晚那人身上有股脂粉也压不住的清爽味道。
竹林后,有一间屋子应该就是那小生的房间了。木经年走过去,敲门敲了几下,过了一会,门开了。
颜华起初以为是小童,没想到会是她,见她原本眼中冒火,想要质疑什么,待看到自己,她一时愣住,脸颊染上可疑红晕,眼神飘忽不定。
颜华低头,自己方才洗澡,听到有敲门声,随手拿起一件外袍就前来开门,衣衫虽然半开,但不该露的绝对没露。
木经年手握拳,放在唇间轻咳一声,眉头微蹙,奇怪。常年在军队,她对男子赤裸上身什么的,早已司空见惯,有时打仗军医忙活不过来,她二话不说,直接撕了伤患的衣服,替他们止血上药,看到的可不只是露在外面的锁骨。
她来本是为了问早上那摊落红,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说到底,还指不定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吃了谁囊。如今话还没问出来,却看到他衣衫不整,不偏不斜的露出雪肩上的青紫块,自己忍不住有迟疑。
难道那真的是……自己留下的?厄……自己是禽兽?
木经年恶寒,谁知下一刻,颜华忽然抬手拉紧衣襟,手指发白颤抖。木经年眉头抖了一下,脸黑了。
“本将军……”对你没意思。
“将军无需烦恼。小生卑微,自然不敢求将军负责。”
“厄……”木经年硬生生被迫咽下后话。
脑海忽现昨晚那人一袭滴血喜服,木经年凤眸忽闪苦涩,弯腰将靴子放下,抬头时她已是一脸面无表情,淡道:“我会负责。三日后,八抬花轿来迎你,如何?”
颜华桃眸微眯,喜极而泣:“当真?”
木经年点了点头,抬手本想拍他的肩膀,见他身体微颤,她只得收回手,继续道:“不知你有何要求?”
“小生岂敢。只是,八抬大轿小生实在愧不敢当……”颜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一匹喜马足矣。”
“你要我牵马前来迎娶你?”
木经年声音略高,吓得颜华抖了一下,不自觉后退一步,娇弱的脸上满是惶恐。
“……好!都依你。”
木经年暗暗右手抚上左臂弯处,那里的守宫砂……不见了。
护国大将军迎娶俏小生。
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一时间,添油加醋各种版本众说纷纭。
版本一:据说皇上负了大将军多年情谊,大将军伤心欲绝,赌气娶了小生,以此试探皇上。
版本二:那夜小生去演了一出胭脂戏,泪水滴落处,大将军心生忧怜,两人暗绪浮动。大将军借酒消愁多日,终是决定八抬大轿迎娶美人。
版本三:皇上忘恩负义,逼迫大将军迎娶小生,实为侮辱战功赫赫的战神。
更荒谬的是,有人竟说大将军一见小生,对其倾心,怒杀小生心上人,以此威胁。
各种荒谬层次不穷之时,当事人却像没事人一样站在高台上,训练士兵操练。
虚无平时心直口快,去街上走了一遭,回来气的砸了大厅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就连桌椅也没能幸免,被他结实的拳头砸的粉碎。
操练回来,操了一眼龙卷风袭击过的大厅,木经年笑眯眯拍了拍虚无结实胸襟笑道:“有力气没处撒?七十斤沙袋,跑几圈去。”
“师姐……皇帝老儿欺人太甚!!!”
“虚无!”萧然拧眉,警告的看他一眼。
虚无一拳打在门上,砰地一声,门破了大洞。
虚无气冲冲朝后院跑去,萧然挥了挥手吩咐道:“尽快把这里收拾下。”
“萧然,跟我去趟书房。”木经年留下一句,朝书房走去,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她随手拿起一本兵法书,挑眉细看。
“将军还能看得进去?”萧然带上门,随便找个椅子坐下。
“为什么不?”木经年将书籍放下,左手托腮,右手放在桌子上敲打:“那首儿歌流传多久了?”
“三年。”
敲打的手微顿。
三年.那年她以为她战胜归来,他就会挽留她。不想,传回军营的却是他后宫佳丽三千的消息。
那天,红地毯铺了百里,丝毫不压于那日他大婚的喜庆。他站在城门下,身后是文武百官,等候她的凯旋而归。而她,却临时弃马,逃跑了。
眨了眨眼,掩去回忆。木经年手指继续敲打桌子,发生嗒嗒嗒的声音。
“你去收拾下。整理出一处给……?”
“颜华。”
“哦。颜华是吧。给他住。无需张扬,他住的院子扯了红布粘了喜字就行了。但两日后,你命人铺上好的地毯,从我们将军府到他住的院子,我要一路火红。”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不想要红盖头,你看着办。”
“只怕虚无闹事。”
“随他去。我这护国将军也不是白白给他当得。总不能太随了某人的心。虚无这把火不烧尽不行,他受不得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