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不知,潮鳴却小小了解,慕华心底实则有着一股恶趣味,尽管她本人并不自知。对于他们俩人的关系,潮鳴并不在意,也没去深想,比起这个,他更加好奇慕华的态度。
“你不觉得恶心?”
“恶心?”慕华挑眉:“我曾经心系一人,我怎么不知道我是恶心的?”
“可……”贞元拧眉:“我是男子……而他……”
“反正你们是兄弟嘛。我懂得!”慕华哥们儿的拍拍他们两人的肩膀。
懂得?
贞元古怪的皱眉。她当真懂得??
可若是不懂……
桌下,潮鳴握住贞元的手,微微轻笑。懂与不懂,重要吗?无论他们是兄弟还是仇人,亦或者其他,慕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还需要多说其他吗?
“慕,我知道你从不压抑自己的想法,也从不害怕别人知道你的身份。”潮鳴认真道:“但,有一人,我希望你不要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慕华看了潮鳴一眼,随口说道:“三国之内,想杀我的人大有人在。陈国少将军御风尤为突出。御风也算是难能的人才,只可惜心性稚嫩,但若好好培养,不出五年,必定是贞元的好左右手,只可惜,他被仇恨吞噬。”
“你……”贞元拧眉迟疑:“当真是……”
“我曾经是木经年。”
“你当真舍得下过去?”
木经年的大名谁人不知?这个名字早已象征着战争中的胜利旗帜,是百姓跪拜的幸福。她就能这么洒脱的离去?
“颜华……”慕华挑眉,戏谑道:“他叫我慕华。”
他叫,她便是。没有其他什么理由,仅仅如此。贞元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潮鳴,潮鳴轻笑点头,贞元微微叹口气,再看慕华时,眼中已经没有丝毫疑惑和不信。
但慕华曾经的身份是陈国的耻辱,能这么快就接受她,并完全相信。这不仅是因为有潮鳴坐在这里,更是因为他贞元的气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殿下,御霜小姐来了。”门外,李总管恭敬禀报。
御霜小姐?
潮鳴无声的松开贞元的手,贞元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眼潮鳴放在桌上的手。早已习惯了苦寒,可没了他掌心的温度,自己却忽然有些怅惘和不舍。
慕华将他们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曾经痴傻如她,又岂会不知那御霜小姐是何人?曾经,当那群莺莺燕燕出现之时,她也曾这样收回自己的手。
“你去吧。”潮鳴清冷的声音引来慕华的好奇。
“鳴……”
御霜是御风的亲妹妹,如今御风在世唯一的亲人。只要贞元能安抚住御霜,从某种程度上,便已经掌握了一半的御风。
这点,潮鳴和贞元都清楚,因此潮鳴放他离开,只是一样。
“御风嗜妹如命,必要时御霜是你的底牌之一,可抛下你二殿下的尊贵,你但凡是我潮鳴在意的人一天,你就该拾起面子。他御风如何只手遮天,你也不能白白委屈了自己。天下很贵,却贵重不过你贞元的膝盖。”
潮鳴的话透着说不尽宠溺和温柔疼惜,可贞元的眼睛却没有感动和惊喜。他只是拍了下潮鳴的肩膀便开门走了出去。
潮鳴不是把这话总是挂在嘴边的人,贞元也不是这么理所当然接受别人宠溺的人。不是他贞元猜透了潮鳴的心,而是他明白潮鳴的心。正是因为这样,纵然方才潮鳴没有说那些话,他也会为了潮鳴捡起自己的脸面,和御霜保持合适的距离。
不过……有他那么“深情”的声音。贞元唇角微翘。那似乎也不错。今日的正能量算是充足了。
贞元的心思,潮鳴岂能不知。因此,他忍不住眉眼染上宠溺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人前的贞元是虚弱多病且爱种些花花草草的,每次见到他装模作样的脸色惨白时,潮鳴都忍不住轻笑摇头。那样的虚弱可真不适合他。
潮鳴笑着收回思绪,正对上慕华迷茫的双眼,他正欲开口,慕华已经问道:“你们……我以为我们一样,爱而不舍,舍而不得。可……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什么?”
慕华苦涩笑着摇头:“没事。也许从你们身上看到的,会是我此生所追求的。我想出去转转。”
慕华不放心的先去看了小童,见小童抱着被子,脸蛋粉嫩粉嫩的,不知做梦梦到了什么,咯咯的笑着嘀咕:“小姐……吃……”
慕华忍不住嗤笑出声,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轻脚带上门,走到隔壁的房间,抬手本欲敲门,听到里面小鸽子两人的干呕声,她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太子府。
雪神街上,正如潮鳴介绍的,到处有官兵重兵把守,十人一小队,十二个时辰轮流换岗。慕华站在房顶看了一眼,闪身来到隔壁的风神街,这里是只有贵人才常来的街市。
忽然又一道身影闪进慕华的视线内,慕华不自觉愣了一下。
片刻前还中气十足的贞元此刻却软弱无骨,离他这么远都能听到他咳到快要断气的声音,若不是有下人搀扶着,别人还真以为他贞元下一刻就会咳嗽的摔进冰雪里,摔去仅剩的生命。
难怪刚刚潮鳴唇角却带着看戏的好笑。
贞元身侧一步远站着一脸紧张的少女。每当贞元咳嗽一下,那少女就紧揪手帕一下,慕华忍不住猜想,如果手帕有生命,只怕早被这少女掐死无数次了。
她只怕就是那个御霜小姐了。人如其名,果然是冰霜雪玲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孤傲的清冷,只是当她面对贞元时,她的冷霜全化成了担忧和心疼,眉头因为贞元的病痛,深深的蹙了一个“八”字。
慕华笑着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既然潮鳴如此相信贞元,这里,哪里有她慕华操心的机会。
不过……
御风可真是视妹如命啊……
慕华余光扫向巷中猫着身子注视着贞元等人一举一动的男子。只见那男子穿了一袭阴沉的黑袍,肩上披着豹皮制成的上等斗篷,仿佛只要贞元敢动御霜一下,他随时都能化成嗜血如命的猎豹扑上去咬碎贞元的脖子。
慕华并无掩藏自己的探究目光,因此,很快御风便朝她看来。慕华对上他阴狠的双眼,大方的轻笑颔首。
在御风酝酿杀气之时,慕华已经迎着阳光漫步走远,只丢个潇洒的背影给御风。
慕华找了个酒馆,临窗而坐,桌上只摆着一壶热酒,两个酒杯,她手中端着一杯,朝对面放着的杯子碰了下,唇角挂着如沐春风的暖笑。
忽然,一道黑影不请自来坐在慕华对面。原本在酒楼用餐的客人见到此人,都纷纷拔腿逃出酒馆,唯有慕华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温酒。
“你是谁?”
“慕华。”
“你是谁!!”
慕华眼望向对面杀气腾腾的御风,温润含笑不变:“慕华。”
顿了顿,慕华端起酒壶给他斟酒:“将军,问别人是谁之前不改先自报家门吗?”
噌——
刀光闪过,御风的宝剑架在慕华的肩上,剑刃锋利无比,泛着漂亮的蓝光证明这把刀是喂鲜血和剧毒长大的。
“我不过是看了将军一眼,应该不至于长眠于此吧?”
“你是女子?”
“在下似乎穿着男子的衣服。”
噌——
宝剑入鞘。
御风泄愤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该死。你不是她。她岂会何人这样谈笑风生?受人威胁。”
慕华聪明的不问他口中的“她”是谁,等他连饮几杯,她才不慌不忙的轻笑道:“将军,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御风阴狠的眼闪过愕然和杀意:“你下毒?”
“算是。”慕华笑的温暖如阳光,却让人刺眼的想要将之毁灭。
御风紧握宝剑,慕华笑道:“将军总是火气这么大吗?刚好。在下前段时间,偶然的一次机会,得了一把上好的巴豆。也算是和将军有缘,小人斗胆,便自作主张用此物来孝敬下将军,还望将军笑纳。切莫推辞。”
“巴……豆……”御风一愣,忽然腹部一阵绞痛,他一手按住肚子,一手攥紧宝剑,浑身上下缓缓腾起一股浓重的杀气。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军的住所似乎离这里隔着三条街,不知道将军……”慕华纤细的手指若有所思的指向他咕噜噜叫嚷的肚子:“能不能支撑回去。”
“你……”
“咕噜噜……”
“该死。你等着!!!”
慕华冲着他奔出酒馆的背影不慌不忙的抛下一句:“三日后,小的恭候将军大驾。”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飘进他的耳朵。
目送他快马加鞭冲进人群,慕华收回视线,指腹摩擦着酒杯,若有所思低喃:“得好好调教啊……”
夜晚的陈国京都是安静的。道路两旁树上挂着大红的灯笼,白天被路人踩实的雪花硬硬的,经过寒风的洗礼逐渐变硬变滑,等今晚一过,雪花就变成了结冻的冰疙瘩。
忽然几片雪花落在慕华长长的睫毛上,睫毛抖了一下,她眯眼抬头,天空不知道何时又下起了鹅毛飞雪。
慕华紧了紧斗篷,哈了一口寒气,呼出的气变成白色的烟模糊了她的视线。
慕华低头看眼自己的手。大概是身体一下子不适应冰寒天气,手有点涨红肿痛。
果然啊。没有一时冲动攻打这里,还是好的。否则,将士们的手若和她一样红肿难受,还怎么能安心打仗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