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李大军被冻得直跺脚,不停用嘴往手上嘘热气,“这城楼上怎么这么冷啊!活人都快给冻死了。”
杨去塞说,“我就生在城楼下,陪着城楼20多年了,也没见有人冻死!” 杨去塞仰头看高高的梁柱,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今天是挺冷的,也许是阴气太重了。”
“可能上吊自杀的妓女阴魂不散。”李大军说。
现场的血迹被外面吹进来的雪粒薄薄地覆盖了一层,更加模糊不清。李大军用嘴轻吹浮雪。刘荫侯蹲在地上,把冯德俊的鞋印和地上的血足迹做着对比。李大军一旁说,“师傅,我看冯德俊特可疑,应该把他抓起来审问!”
“他怎么可疑了?因为他是法医?会使解剖刀?”刘荫侯问。
“他的鞋和血足迹大小一样!”李大军说。
刘荫侯说,“我的鞋也这么大。”
“师傅的鞋也这么大?”李大军抬脚与地上的血足迹对比,“真巧,我的鞋也这么大!” 说着,李大军对还在观察城楼房梁的杨去塞说,“哎,师兄,我记得咱俩的鞋号一样。”
杨去塞把注意力转移到三个人的鞋上,“真有意思,咱师徒三人的脚一样大,和凶手的鞋尺码一样大,是不是也该例行公事把咱仨调查调查啊?”
李大军说:“师兄,你的脑子没毛病吧?咱们是破案的,总不能破来破去,破到咱们自己头上吧?”
“没意义了,案发后咱们一遍一遍来现场,留下脚印无数,怎么分辨是案发前还是案发后留下?”刘荫侯说。
“黄四儿的鞋也差不多这么大,但他没有解放鞋。”杨去塞说
李大军问,“师兄,你刚才盯着房梁看什么呢?是看上边的鸟窝?”
杨去塞说,“我不明白,房梁那么高,那个妓女是怎么把自己吊上去的?”
“是啊!她是怎么上去的呢?”李大军也觉得这是个问题。
刘荫侯说,“人一旦下了死的决心,什么也阻挡不了。”
比对完了的脚印边下城楼边讨论。杨去塞和刘荫侯的意见不一致,杨去塞怀疑可疑脚印是冯德俊的,没有证据,仅凭感觉,他和李大军查问过,吊死的妓女与冯德俊有关,所以,阜成门半夜闹鬼可能也和冯德俊有关。刘荫侯冯德俊有解放鞋不应成为他背负的疑点,调查作案动机最重要。李大军一会儿站这边,一会儿又站那边。
三人下了城楼,上了吉普车。李大军发动车,副驾驶座位上的刘荫侯叮嘱说:“路上都是雪,滑得很,你开车一定小心啊!”
李大军说:“放心吧!我在结冰的河面上都开过,保证没事儿!”
车行进着,刘荫侯问杨去塞:“妓女上吊的原因,你和李大军查清了?”
杨去塞没回答刘荫侯,反问:“师傅,关于妓女上吊的事儿,你真的一点儿不知道?”
李大军抢着说,“师傅不是说过吗,师傅是刑事警察,只管他杀的事儿,不管自杀的事儿。”
车前方出现一个大牌楼,刘荫侯提醒,“大军,快到图书馆牌楼了,这个地方平时没少出车祸,你加点小心!”
“放心吧,师傅!绝对出不了事儿”李大军说。
北京图书馆门前的牌楼有三个门洞,开间都不大,每个门洞只能通过一辆汽车,交通管理科规定,牌楼中间门洞是机动车道,两侧留给人力车和行人。
车子正常驶向牌楼中间的门洞。刘荫侯突然发现对面驶来的车也正在穿门洞,“大军,注意牌楼那边的车!”
“不好!”杨去塞喊了一声,他也发现了险情。迎面驶来一辆斯坦特轿车,车速度很快。
李大军一时有些慌,他的吉普眼看就要进入门洞,而对面的斯坦特也正驶进门洞,两辆车同时进去,势必相撞。斯坦特是高级轿车,也许里面坐着首长。
“那车上的好像是‘北极熊’!”杨去塞喊。
刘荫侯也看见了斯坦特前风挡玻璃后惊慌挥舞手臂的阿历山德拉。梁思成陪同苏联专家组参观北京城建的时候,由于警卫处人手紧张,局长协调侦讯处临时给负责苏联专家组的安全,马缨花就把刘荫侯师徒三人派去当了几天苏联专家组的随队警卫。阿历山德拉是专家组的活跃人物,不时与梁思成发生争执,阿历山德拉很胖,嗓门又粗又闷,他们师徒就叫他北极熊。
斯坦特车上的阿历山德拉也显然意识到了危险,他用俄语暴躁地喊:“停车!快停车!要出车祸!”
李大军想躲开斯坦特,从牌楼右侧门洞通过,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车头离中央门洞只有几米远了,另外,右侧门洞里也有行人,如果猛拐进右侧门洞,势必撞上行人。
无奈之下,李大军轻踩刹车。车轮子在冰雪上打转,撞倒了同方向行驶的一辆人力车,人力车夫被摔倒在地。摔倒在地的车夫是黄四儿。他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雪,张嘴刚要骂街,突然发现情势不对,忙往边上一闪,改骂牌楼:“你大爷的牌楼!跟这儿添堵!”
见撞倒了人力车,李大军又松开刹车踏板,他的额头急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在抉择着,通过门洞必与斯坦特相撞,不进门洞,又没路可走。他一咬牙,喊了一声:“师傅、师兄坐好!”
“李大军,你要干什么!”刘荫侯喊。
李大军双手向右猛打方向盘,斯坦特擦着吉普车的车身呼啸而过,吉普车撞向了牌楼门垛。撞击点在吉普车驾驶员前方的车头上,车头被撞得深深凹进来,李大军的胸撞在方向盘上,内脏破裂,李大军不幸殉职。
刘荫侯和杨去塞也被送进了医院,刘荫侯的右小腿骨被撞骨折。坐在后排的杨去塞仅擦破了一点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