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并不是一块被动的“白板”,其中已经装填了“实践目的”“价值模式”“知识储备”等内容。头脑把这些内容当做武器,向外界对象的三个“无穷多”提出挑战,并把它们打得落花流水——使三个“无穷”变成了三个“有穷”,并将其顺利地吸收到头脑里,成为新的观念、创意、方法或解决问题的方案。在这个过程中,针对外界对象的三个“无穷多”,头脑采用了三种战术加以各个击破。这三种战术就是“属性抽象”“对象选取”和“动态截取”。
从无穷多的属性中抽象所需的部分
我们头脑所思维的每一种对象和问题,都具有无穷无尽的属性。但是没关系,头脑用“属性抽象”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所谓抽象,就是从每一对象所具有的无穷多的属性中抽取出一种或几种属性,头脑只思考这几种经过抽象而来的属性。这样一来,无穷多的属性就变为数量有限的属性了。
抽象是人们认识外界事物必不可少的手段,因为头脑无法处理具体事物无穷多的属性。抽象使得事物变得简单,不同事物之间的共同性便显示出来了。
狗,世界上十分常见的一种家养动物。在英国,人们把“忠诚于主人”看做狗的第一属性,因而“狗”在英语中常常与美好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可以用来形容小孩或老人,并无任何贬义。而在中国,人们把“下贱地追随别人”看做狗的第一属性,因而“狗”这个词在汉语中带有明显的贬义:“走狗”“狗眼看人”“狗仗人势”“狐朋狗友”等。请仔细想一想,狗身上的属性其实是无穷无尽的。
“饥不择食”,意思是说,极度的饥饿者看见客观的食物,只选取了它的一种属性——充饥性,而对于食物的色、香、味、形等属性全都舍弃了,未纳入思维的范围。这是由饥饿者的实践目的和价值模式所决定的。
前边提到的那位莱布尼茨,他给国王讲了“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之后,接着又讲了第二个论点:“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不同的树叶。”国王还是不相信,又让宫女们到后花园去找,结果仍然一无所获。其实道理很简单,每片树叶各自都有无穷多的属性,只需在两个无穷系列中抽象出一对相同的属性就够了,这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至于两片树叶之间的无穷多的差异点,只需舍象(即舍去对象中其余未被抽取的无穷多的属性而暂时不予理睬)就行了。
广而言之,任何两种以上的事物,无论其差别多么巨大,我们的头脑都能在它们中间找出共同点,也就是抽象出共同的属性。这也是创意思维经常使用的具体方法之一。另一方面,当我们能够把曾经舍象的属性捡起来,重新加以认真思考的时候,往往可以发现一个新天地,产生新的创意。正如对某个具体人的评价,我们很容易夹杂着个人感情,“爱而忘其恶,恨而忘其善”。也许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多年的老朋友也会做出很卑鄙的事情。
从无穷多的对象中选取需要的部分
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正在上小学的弟弟给全家人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要是全世界的电话线路都断掉了,会产生什么结果?”当医生的爸爸回答说:“病危的人就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使死亡率上升。”善于持家的妈妈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们就不用付电话费了!”当消防队员的哥哥回答说:“报警速度将会降低,使火灾的损失大大增加。”热恋中的姐姐回答说:“两人约会的次数一定会大大减少。”
从创意的角度来说,准确地选取与特定问题有关联的外界对象,是获得创意的基本前提。我们的思维能力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处理无穷的信息。问题在于,我们的头脑应该牢记着,进入思维过程的对象并非所有的对象,还有无穷多的对象因为没有获得入场券而只能待在头脑之外。
由于每个人在实践目的、价值模式、知识储备等方面不完全相同,因而各人对同一群对象的选取也不会完全相同。你认为老师讲的A观点很重要,因而留下很深的记忆;另外一位有可能会认为,B观点才是重要的,而A观点毫无独特之处,早把它忘得一干二净;还有一位也许会认为A和B都无足轻重,而C才是至关重要的观点;如此等等。
几位学生坐在教室里,专心致志地听老师讲课。他们可以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下课后,分别请他们复述一下老师在课堂上讲的内容。复述的结果也许会令你大吃一惊。你发现不同学生的复述差别很大。而且复述差别的程度,与学生之间在观念和文化方面的差别程度成正比。也就是说,学生之间的差别越大,他们的复述之间的差别也越大。如果这些学生来自不同的国度,那么他们的复述简直会有天壤之别,使人感到他们并不是在复述同一个老师的同一次讲课。这就是头脑对外界对象选取的结果。
面对周围无穷多的事物和观念,我们的头脑首先对它们进行筛选,每次只选取一个或少数几个对象,被选取的对象进入头脑参与思维。而其余没有被选取的对象,便遭到了被摒弃的命运。经过这样的处理,本来数量无穷多的可供思维的外界对象,就变成数量有限的少数几个对象了,头脑就能够对它们进行深入而细致的思考。
从无穷多的变化中截取所需的片段
外界的对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无穷无尽的变化,以至于很难把握事物的本来面目。我们的头脑采取了“动态截取”的手段,把连续变化中的事物一段一段地剖开,从一个或几个剖面来思考事物,从而把事物无穷的变化转化成了有限的变化;把动态的事物凝固成了静态的事物,这样思考起来就方便多了。
一块面包,它以前不是面包,以后也肯定不会是面包,但是,只要它现在是面包,我们就只把它当做面包看待,而不去考虑它的“历史”和“未来”。英国哲学家休谟曾经警告我们,你手里拿的面包能不能营养自己的身体,这并不能根据过去的经验推断出来,因为谁都无法保证过去与未来的“齐一性”。但是那不过是思想家头脑中的推论,现实中肚子饿了想吃面包的人,是想不到那么多的。
对外界事物的“动态截取”还有一种含义,就是忽略其微小的变化。只要事物没有发生本质性的重大变化,我们都可以认为事物是静止的——尽管其中细小的变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这不失为一种简便而实用的方法。从这样的观点来看,人是能够“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尽管河中的流水滚滚不停,但是这条河的位置、长度、宽度、水质等基本方面没有改变,我们不妨还把它当做原来的那条河看待。比如黄河,数千年流水不止,而且改道许多次,但是大家习惯上认为那还是同一条黄河。
抓住事物细小的变化不放,常常是诡辩论者的拿手好戏。据说,有个人借了别人的钱,别人来讨,他不认账,说:“借钱时候的我已经不是今天的我了,变化很大,判若两人,因而你不应该向我讨债。”
这也许只是一个笑话,但是深入地想一想,问题并不那么简单。究竟哪些变化属于“细小的”而可以忽略不计,哪些变化是“本质性的”必须予以考虑呢?换句话说,我们头脑对处在变化中的事物的“截取点”应该定在哪里呢?如果能够打破常规,变更一种“截取点”,那就会产生一种不同寻常的观念。这就是创意。比如,一个人总是从一个受精卵逐渐长大的,那么长到多大才算是一个“人”呢?这时的“截取点”就有了差异。在某些落后地区,溺婴并不算“杀人”;而在西方的一些国家,怀孕四个月以上的堕胎就犯了“杀人罪”;而某些宗教团体甚至主张“避孕就是杀人”。
客观事物的发展是持续不断的,而发展的阶段则是由头脑的思维来划分的。划分的标准变了,我们看世界的方式也就变了,创意的萌芽便显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