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尝不知方明空的想法,星龙浅浅一笑。“在下此番前来是探望多年笔友,因素未谋面,故以难寻。再者,在下对天城并不熟悉,所以想要请托公子帮忙。”他边说,边取出信物。
方明空瞟了星龙一眼,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却是暗涌难平。“未知星龙公子想要寻觅何人?若是方某可以帮得上忙的,自然不会推托才是。”
“在下并不知道是否实名,但还请公子帮忙。”星龙将信物紧握在手中,“此人名为方明空。”他轻声道。
方明空脸色一白,心里立刻知晓,若非此人实乃星龙,便是捉拿星龙之人。倘若是后者,自己便有可能被扣押逼供。先不说会不会因此连累星龙,就是姐姐的情况也不能再拖,果真是他这好管闲事的性子惹祸了。
方明空尚不知道如何回答,大夫便端着一碗热汤进来。“方公子,眼下已是夜半时分,想必公子早已腹鸣饥饿。小老儿这儿并没有什么好招待,还请方公子将就着。这是方才老伴为方公子炖的鸡汤,还请公子趁热喝了吧。”可别怪他偏心,先放下方明空是天城名人不说,那个人伤势如此重,还不宜吃喝油腻。
星龙亦没有多话,只是看方明空自己坐起来,观察到他的脸色有些许发白。想必方才被自己所吓着了,他心底里满是抱歉。他的身份特殊,并不能够随意表露自己的身份,方才算是赌了一把了。没想到还真是让他找到了笔友,而且还发现他为人讲义气。
且不论他是否真的如此讲义气,或许是怕被自己所连累,或许是两者皆是。但凭着他如此隐瞒,自己亦无须避讳些什么。若然他真要拿自己领赏,之前跟他多番书信往来,便可以如此利用。但现在自己仍旧没有被官府所找到,可见他并非贪财之人呢。
“谢谢大夫,劳烦你了。”方明空对大夫扯唇笑了,接过鸡汤,还冒着氤氲的热气。可见才刚熬起来的,“大夫无须如此客气,若是叨扰了大夫,可真折煞了方某。”他笑道,“还请大夫先回屋去歇息。”他觑了眼热烫的鸡汤,瞟了瞟负伤的人。像是在思量些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自己啜起鸡汤来。他伤得这么重,还是别让他喝下这么肥腻的汤水。“公子还是早些歇下吧。受伤之人,最主要的还是静心休养,无论大夫的医术有多高明,但还是需要病人的配合。”他有些语重心长地说,然后轻轻吹了吹那扬升的白烟。
男人并没有再回答些什么,只是躺在床上,老半天都没有了动静。但方明空知道他并没有睡着。看他的那些阵势,想必也是本领高强之人,今日居然栽在这些没有半点功夫根基的野兽手上,心里头难免有些不舒坦才是。如何能够睡得着?
反观自己,还不是一样,心事重重,难以入眠。真不知道老天为何要如此折腾姐姐这般娇弱的身子,她人美心更美,善良体贴,温柔可人。凡是碰上世间难容之事,总会适时伸出援手。虽然有时候他觉得姐姐这般举动更为他增添了不少的麻烦,但还好他的能力勉强能够应付过去。先不说结果如何,即便是她的这份心思,就该让人褒奖。如此,老天不眷顾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让姐姐收到如此折磨。到底是为何?
不知道方明空的心思,男人也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阖着眼。乍看之下倒真像是睡着了,可从他那不匀称的呼吸中可以看出他其实并没有睡着,不过是闭眼沉思罢了。
处于同一个房间,两个简直无比陌生的人,各怀心思,却是无比的融洽——
亭梦阁之内,周倩推来下人奉来的清茶。那幽幽的茶香扑鼻而来,她眼下心烦无比,哪有心思去品茶。“得了得了,先放下,你们下去吧。我跟小姐有事要说。”她望着才半个月光景就被折腾得仅剩下一张皮包裹着里头纤细的骨头的女儿,眸底里面透着心疼的痕迹。但亦无可奈何,若是可以,她宁愿现在受苦的是自己呢。
其他下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迎春还一动不动地留在梦汀纤身边侍候着。周倩原想要也让迎春下去——一来,这半月来,迎春奉了明空的命令,在汀纤身边侍候照顾着,已经没好好歇着了。二来,她跟女儿有些体己话要说,自然是不希望有外人在旁。但转念一想,只怕自己也叫不动迎春这丫头,谁不晓得,迎春在这家里头,只听从明空的命令。若是她的话跟明空的有所冲突,她亦会不予理会。现在明空临行前,让迎春好好守在汀纤身边,她那老实心眼,定必不会有其他想法。
才这么想,迎春像是看出了周倩的想法,对她施了个万福。“老夫人,奴婢先告退。”话落,她先帮梦汀纤盖好被子,然后徐徐走向外头。来到周倩身边的时候,周倩诧异地开口。“我也没说让你下去,你——”
迎春眼皮也不跳一下,只是低垂着头颅,对周倩福身。“回老夫人话,少爷临行前曾经交待奴婢听从老夫人的命令。现在老夫人命奴婢等人下去,奴婢定然不可忤逆才是。不过,奴婢得提醒夫人,少爷曾说,小姐现下的身子可不比以往,需要多歇着。若是夫人前来探望,亦不可超过半个时辰,希望届时夫人可别让奴婢为难。”她柔柔的说,将方明空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周倩真是不知如何是好,简直就是啼笑皆非呀。这丫头的性子能不能别这么耿直?许是明空就是看上迎春这性子,绝对不会另藏心思,才会让她在身边这么久。而且即便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偶尔也会交托迎春。别看迎春现下的身份是奴婢,可她说出的话,有时侯还比自己说的更有力。“好,我晓得。若是我不知时间,你前来提醒一声便是。”她也不想让迎春为难,因为为难迎春的下场,最后只会让自己痛苦。这样的经验实在是太多了,她一点都不想再以身试法。
似乎满意了周倩的回答,迎春再次福了福,轻移莲足往外走去。虽说她走出外头去,但也不是距离太远的地方,仅仅是在回廊的尽头。在那个角度,即便屋里头发生什么事儿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她就站在那个地方,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就是那个位置。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屋里面——
苦笑了声,那丫头还真是。原想说让她下去,能够让她歇会儿。可没想到,她竟然连偷个懒都不懂,真不知道明空到底是怎么管教迎春的——
该不会是虐待人家吧。
“娘,您想要跟女儿说什么呢?”梦汀纤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想必是中午时候痛呼所引发的后遗症。即便是沙哑了些,但仍然不难听出她的声音里面透着的倦意。“您为何要让明弟为了女儿如此奔劳,生死有命。若是老天爷不允女儿活下去,即便明弟将名医寻来亦是于事无补。届时,不过是徒惹了劳累,添了忧伤。”即便声音是沙哑的,但依旧是那柔柔腻腻的感觉。
听到女儿的话,周倩即刻回过神来。眼圈泛红,她悄悄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意。“汀纤,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为人善良温柔,老天爷怎么会让你如此薄命?你定会福泽恩厚的,别多想,好好养病。明空会替你寻来名医。”她的声音里面透着哽咽,“在这世上,谁人不会病?你不过是病倒罢了,怎么可以想得这么严重呢?”两人都是她的骨肉,无论失去了谁,她依然觉得心疼啊。可她有什么办法,汀纤的情况这么危急,如果不是这样做,她还能怎样。她可以自私一些,派个人过去帮忙那就好了。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做得到。
明知道凤舞城跟天城素来有仇,她又怎可让他人去送死?况且,若是其他人知道汀纤的病必须要凤舞城的人来医治,定会不放过汀纤。
她若是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