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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断流的黄河

在陕北黄土高原,看黄河浊浪滚滚地流去,我忍不住想哭。就是这条黄河,每分每秒冲刷带走的泥沙,使这儿的地貌形销骨立;与此同时又有多少干渴的土地等着黄河水浇灌!黄河,你是水患之河。

黄河,你是生命之河。

看黄河汹涌,倘若又恰逢雨季、汛期,泛滥的忧虑先已广播心灵、田野,年年抗洪,年年抢险,黄河的堤坝愈筑愈高,似天河,似悬河,一旦决口,真是“黄河之水天上来”不过,黄河真是多变善变的,当人们为洪水忧时320世纪70年代幵始出现断流,让河床的一段赤裸裸,干裂的胶泥地被阳光蒸腾出鱼腥味。渡船搁浅了,拖拉机、毛驴车取而代之,轰隆隆或慢悠悠地驶过。24年,十八度河床爆裂干涸,平均每4年便有3次断流。进入90年代,则年年春季断流,且断流的时间一年比一年提前。1995年山东利津站3月4日开始河床无水,比1994年提前一个月;而1996年,又比去年提早了19天。断流时间也愈来愈长,1995年已达122天,占一年的三分之一还多一点。

这是河自绝于人?

还是人自绝于河?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惊心动魄的警示:这一条养育了中华文明的母亲河,怎么会到了20世纪70年代,忽而幵始断流了呢?曾经有水利专家把黄河、长江比作是中国大地上的两根大动脉,其中之一的断流、梗阻、不通畅,会给人们带来什么?

黄河断流沿岸,水的无比珍贵立显。今年5月,山东滨州、东营市一带,所有的自来水龙头前都排起了长龙,那长龙拥挤,延绵着缺水之后的人和地的全部的焦虑与无奈。黄河人堤上,随时都能看见翘首盼水的老百姓,“黄河啊,你咋就不来水了呢?”人啊,你要记住这盼水的时刻!山东人对黄河的感情可谓深厚而复杂,无论如何,全省灌溉用水的一半来自黄河,每立方黄河水可增加小麦产量0.85公斤。你看黄河水浊,你看黄河水黄,那浊那黄却也是小麦穗粒的金黄,这金黄与金子的金黄孰轻孰重,就看你怎么掂量了:有馒头吃的人可以没有金子,拥着金子的人不吃馒头行吗?一一个老乡如是说。

山东滨州和东营的农民因为地下水含氟晕高不能饮用、灌溉,而黄河是惟一的活命水源,那里的农民说:“老天啊,你先得让咱们活下去!子子孙孙不能断,水断了咋办?”水利专家的另一警告是:黄河每断流一次,从另外的层面说如同决口一次,因为来水的流转不定,一旦遇上连绵暴雨、丰水年份,不安稳的黄河将更加不安分,毁堤泛滥,不堪设想。

黄河断流的直接原因是中上游来水量愈来愈少,人口激增,城市化、浪费等等,使黄河水流到下游时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沉重的泥沙,载不动,流不动,只能河底朝天。

断流的黄河告诉我们:黄河水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一条即使如黄河这样悠久、绵长、博大的母亲河,如果得不到她的儿女子孙的悉心爱护及照料,她也会枯竭,甚至衰亡。

我们还能有第二条黄河吗?

举国滔滔皆言利的时候,我们有没有想到去倾听黄河?黄河,既给我们洪水的困扰,又给我们断流的警示,如果说这是中国人无法接受的两个极端的话,那么答案已经很清楚7:除了努力做到生态平衡取其中间值之外,我们别无选择。

1997年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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