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卫芯雨的灵柩入殓的日子了。
六月,已然是到了夏季,却下起了缠缠绵绵细雨,那雨缠绵悱恻,丝毫没有夏雨般的慷慨豪迈。
清风悠扬的,混合着泥土的芳香。几个小厮抬着卫芯雨华丽的灵柩从相府出来,一路向着东边的乞灵山去了,欧阳谨轩、赵冉儿、欧阳妃雪、欧阳落婕四人各自让婢女嬷嬷撑着伞走在前面,那十几个奏哀乐的人和相府的一群一路撒着纸钱的仆人们紧紧尾随其后。那浩浩荡荡的人群,显得排场很大,一路上随行的还有一行也是身着白衣的带刀侍卫。
这一路上,欧阳谨轩他们谁也没有坐马车或是轿子,十几里的路,都是徒步走来的,想是要让一路上的人看看,也好压压昨天卫天正大闹相府说相府二夫人谋害大夫人的事情。
可惜了这做给外人看的,哪有几分的真情。昨日之事,满城风雨,他们自然得小心翼翼,不能再落人话柄。若是这些传言被若有心之人利用,传入皇上耳里,相府怕是少不了麻烦。
乞灵山,位于锦城之东,是欧阳家世代祖坟的所在地。
那山上种满了长青树,远远看去青绿苍翠。
欧阳谨轩将卫芯雨的坟墓安排在了欧阳家世代女主人的那块墓地,算是承认了卫芯雨过去作为相府女主人的地位。
只是欧阳妃雪对此心中冷笑不已,人已经离开了,这些面子上的东西做的再好,也只是做给旁人看,给相府留个好名声而已,如若真是爱,又怎会忍心让她白白的蒙受这般冤屈。这样的装腔作势,实在是太虚伪,太假。
到了乞灵山上的坟地时,已是近傍晚时分,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被乌云团团围住,昏昏沉沉的不见天日。
赵冉儿看着这整齐排列着的坟墓,每一个碑牌上都刻着逝去的人的名字、身份。座座石碑,在昏暗的天色下,却格外的白皙亮眼,偶尔泛着一丝幽幽的冷光,赵冉儿瞬间觉得浑身有一股莫名的恶寒,她身子有些止不住的战栗,眼里却波澜不惊,镇定自若,在旁人看来只当是她淋了雨湿了衣衫,有些冷了而已。
而欧阳妃雪却清楚的注意到了她眼底那一抹不易擦觉的害怕,她心里暗自的讥讽着,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个样子。
而欧阳落婕看着这么多的墓碑,脸色惨白,眼睛惊恐而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生怕会从某个墓里会跳出个鬼来。她的手紧紧地拽着赵冉儿的衣角,身子微微的有些颤抖。
雨片刻也不停歇的下着,越来越大,砸在松软的泥土上,泥水四溅。
负责敛棺入土的几个人,好容易将卫芯雨的灵柩安葬好。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一个小厮走到欧阳谨轩面前对他说道,“丞相,雨下大了,这下山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欧阳谨轩看了看漫天的倾盆大雨,皱了皱眉,雨着实的大,这泥路怕是早被雨水给冲烂了,而且天色已晚,若是就这样下山很危险。
他吩咐道,“也罢,我们暂且在山上歇一晚吧。”
众人领命,就有人带路朝前方不远处的阁楼去了。
只见这阁楼有两层,外形和街上普通的茶坊无异,它构造简单和相府的金碧辉煌很不一样,简约的设计,没有奢华的琉璃瓦,没有粉饰的亭台水榭,只是一座孤楼林立于深山茂林之间。从阁楼里的木制的窗台望去,目所能及的只有绿茵茵的一片。
这阁楼,是专门在下山不便的时候用来歇脚的,虽然不常用,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打扫,所以虽是简陋但很干净。
阁楼的主卧一共只有三间,本来欧阳妃雪一间,欧阳落婕一间,赵冉儿和欧阳谨轩一间刚好,其他的人就凑合着在大厅里挤挤。
可是欧阳落婕说她一个人害怕,非要和赵冉儿一起睡,欧阳谨轩拿他没办法,也就应了。
而一旁安静的看着她们的欧阳妃雪,久久的站在那里没有动,脸上的表情却是高深莫测,让人摸不清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直到汤嬷嬷唤她,她才微微一笑,跟着汤嬷嬷回了自己的房间。
雷声滚滚,狂风呼啸,大雨敲打着房檐滴答作响。
天色慢慢的暗沉下来,直到不远处的坟地渐渐隐匿在这夜色之中。
欧阳妃雪顺着窗口看着外面天色的变化,她的嘴角,微微的弯起来,似乎是在笑。
隔壁,欧阳落婕紧张躲在赵冉儿的怀里,神色极为紧张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她总觉得这个房间阴森森的。雷声还在轰隆隆的响着,雨声也越来越大。
此刻赵冉儿心里其实也很害怕,住在这么多坟墓旁边,想起来就惊悚。可是她丝毫没有将她的害怕表露出来。
夜慢慢的深了,楼下守门的侍卫也都昏昏欲睡起来,屋里的燃着的灯光被风吹得摇曳不停,那氛围显得十分的诡异。
欧阳落婕眼睛也开始慢慢的困倦起来,眼帘不由自主的磕上,今天欧阳谨轩不让坐轿子,走了一天,她早就累得不行,只先前太过紧张,睡不着,而现在真的是困到不行了。
睡在她身旁的赵冉儿虽然已经闭上眼,可脑子却是格外的清醒。
她竖着耳朵仔细的注意着屋外的动静。
突然,她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音,似脚步声,一声一声的踩在阁楼的木地板上,吱呀吱呀的声音额外清晰。
她猛地睁开眼,警惕的看向窗外,却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慢慢的从窗外飘过。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已是什么也没有,她缓缓的疏了口气,或许是自己今天太过劳累产生了幻觉。
然而就在她准备忽略掉刚才的事时,她看见窗外的人影又出现了,这一次,那个影子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外,很久都没有离开。赵冉儿惊恐地看着窗外那个影子,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她不断安慰自己,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于是她声音有些颤抖的喊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