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盛京国际大厦依然巍峨伫立在繁华的上海徐家汇,进出大厦地下停车场的车辆依然川流不息,一切景物就像江若霓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今天是江若霓上班第一天。
她从人力资源部出来,按照标牌找到一个挂着“秘书部”的大办公室,里面静悄悄的,座位上几乎都没有人,有一个身材瘦高、穿着盛京集团工作制服的女孩,正站在一排硕大的文件柜前,踮着脚用手里的钥匙开柜门。
江若霓敲了敲手边的玻璃门,声响让女孩回过头来,她看见江若霓,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过头问:“你找谁?”
江若霓猜想她是秘书部的职员,轻声回答说:“人事部让我今天到秘书部来找何经理报到。”
女孩“哦”了一声,用一双机灵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说:“是沈总亲自面试的那一批?你进来等吧。”她打完了招呼,就转过头去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儿。
她说着话的时候,正伸手从高高的柜子里拿一沓文件,她将拿出来的文件夹在左手胳膊肘弯里,右手够着去关柜门,不料肘弯一松,一大沓文件夹顿时从空中掉下,“哗啦哗啦”地掉了一地,女孩有些懊恼地“嗨”了一 声,顺手锁了柜门,再弯腰下来捡文件夹。
江若霓走进办公室,见她手忙脚乱,就放下手里的资料,帮她一起捡那些文件。
女孩对着她笑了笑,道了一声“谢谢”,带着些许懊悔说:“本来是图省事,懒得再关一次柜门,这下可好,真是欲速则不达。”她将收集好的一沓文件夹拿到桌前,转过头对江若霓说:“矿业公司的秘书岗位一直都是 男的,你可是沈总的第一个女秘书,你叫什么名字?”
“江若霓。”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女孩点了一下头说:“我叫蓝甜甜,盛京百货公司总经理秘书。”她话音未落,门口处响起一阵叮叮的高跟鞋声响,她探着头向外一看,立刻提醒江若霓说:“是何经理来了。”
江若霓转过头,只见一名同样身穿盛京集团工作制服的精致美女,正从过道向秘书部办公室走过来。
她的个子很高,大约有一米七以上,年纪大约在三十岁上下,拥有一张天生丽质的面孔,雪白的衬衣领口别着一颗锆石胸针,与碎钻耳环是同一款式,头发烫成随意的波浪卷,右手腕上佩戴着一块精致的名表,光洁如玉 的左手臂上圈着一个当季最流行的CHANEL新款丝带环饰,古板的制服刚好凸显出她均匀的身材,看上去既优雅又端庄,一套毫无特色的盛京集团工作制服,竟被她穿得异常有气质。
江若霓料想此人就是盛京集团秘书部经理何绯衣,礼貌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说明了来意。
何绯衣接过她的资料,在“秘书部人员报到接收函”上签完字,公事公办地说:“人事部已经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沈先生前任秘书调岗,所以公司希望你能够尽快接手他的工作,我这里有一些资料,你先拿去学习一 下。”
江若霓从何绯衣手里领到了一大沓资料夹,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问:“我的办公位置在哪里?”
何绯衣抬头示意她看靠近落地玻璃窗旁边的位置,指了一指说:“那边A02号,是留给你的。”
江若霓看向A02,恰好看到蓝甜甜的笑脸,蓝甜甜的位置是A03,正好在她的前面,两人是前后座。
何绯衣紧接着又交代了一些新人须知,江若霓担心自己会忘记,趁她讲的时候一边拿笔逐条记录下来。何绯衣说完之后,又从办公桌里取出三个硕大无比的资料夹,递给她说:“你要用心学习,争取下周正式上岗,如果 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江若霓拿着资料回到秘书部A02座位上,开始按照何绯衣的“指示”,了解上海盛京集团的基本情况。
那些资料夹里,满满地装着一大沓关于上海盛京集团企业简介、企业战略、业务构成、组织机构……之类的资料,江若霓认真地看着这些资料,一点一滴地了解着这个盛名在外的沪上大集团。
上海盛京集团是一个多元化企业,目前下辖数个子公司,它的前身是由董事长沈国强创办的山西盛京矿业有限公司,沈国强当年是从钢材贸易、煤炭贸易白手起家建立“盛京矿业”,挖掘到了第一桶金之后,又进行业务 扩张,成立了盛京地产、盛京百货……等等一系列子公司,不但在上海站稳了脚跟,也一手打造了“盛京集团”这个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在公司资料中,江若霓看到了盛京集团一号人物沈国强的照片,以及他出席媒体采访、酒会以及与国内一些知名企业家、政要们亲切握手的照片,接下来,江若霓还看到了更多的集团高层管理人员资料:
“上海盛京百货有限公司,总经理沈国安,副总经理……”
“上海盛京置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沈曜东,副总经理……”
“上海盛京矿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沈沧南,副总经理……”
“上海盛京酒店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沈××……”
一大串“沈”字持续不断地映入江若霓的眼帘,她立刻发现,除了集团董事会主要成员之外,盛京集团所有子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当中,必定有一个是沈氏成员;董事会成员关系显示,百货公司总经理沈国安是沈国强之弟 ,置业公司总经理沈曜东、矿业公司总经理沈沧南都是沈国强之子,沈曜东同时还兼任着盛京集团“执行董事”一职,毫无疑问,上海盛京集团是一个典型家族化企业,家族化程度还相当严重。
从目前的董事局席位排行来看,除了沈国强、沈国安兄弟俩之外,沈曜东、沈沧南无疑是盛京集团第二代继承人,而其中沈曜东的地位应该在沈沧南之前,但是沈沧南所管理的却是沈国强公司体系里面最核心的“盛京矿 业”。
除了董事局的复杂关系,盛京集团的行政管理系统也十分有特点。
尽管盛京集团每个子公司都是独立核算,但是各子公司的行政人员却是由集团秘书部来进行统一管理的,也就是说,盛京集团旗下所有子公司共享着同一个后勤支持系统,这个系统的行政部管理人就是董事会助理、秘书 部经理何绯衣,她手中掌握着极大的行政权限,可以安排整个集团的行政秘书工作,也可以随时随地掌握整个集团的所有信息,用一个形象的说法,如果盛京集团是一个统治机构,那么何绯衣就是这个机构的“大内总管”。
江若霓与何绯衣今天第一次照面,就很强烈地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质:精明、干练、强势。她隐隐约约觉得,无论是作为一名掌握着几乎全公司商业情报的董事会助理,还是一名领导着全公司行政人员的秘书 部经理,何绯衣作为非“沈氏”家族成员,能够在这样的企业里获得这样重要的地位,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接下来的这一周,对江若霓而言,是既新鲜又繁忙的一周。
因为秘书部只是一个横向管理机构,每个人的工作范围很少有交集,大家对于新人都比较客气,初来乍到的江若霓在秘书部的一周过得还算顺利。
盛京集团秘书部职员里,男女兼而有之,正如蓝甜甜所说的那样,沈沧南之前的助理全部都是男性,距离江若霓最近的一届前任秘书叫谭青,他因为工作成绩出色,已经被调任盛京矿业某个驻国外项目的总负责人,算是 荣升了。
周五下午,江若霓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忽然听见何绯衣在座位上喊她的名字:“江若霓,过来接电话。”
江若霓觉得诧异,目前她在盛京集团并不认识其他人,与各部门之间也没有业务往来,怎么会有人找她?她转过座位走到何绯衣面前时,何绯衣一手掩着话筒的送音入口,一边对她说:“矿业公司沈先生找你。”
江若霓不料竟是沈沧南,迅速地接过话筒。
沈沧南的声音依然很亲切:“你到秘书部有一周时间了,今天是周末,为了欢迎你加入盛京集团,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江若霓不禁怔了一怔,虽然沈沧南是她未来的上司,他一番好意给她这个小角色入职接风,按理不应该拒绝;可是两人之间毕竟没有太深的交情,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又怎么能贸然去吃他这顿饭?
沈沧南见她半天不说话,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江若霓并不想去,下意识地拒绝:“您工作那么忙,还有很多商务应酬,还是不用了。”
岂料沈沧南说:“我确实每天都在应酬,所以厌烦透了,所以才找人吃顿轻松一点的饭。”他不等江若霓反应,自顾自接着说:“就这样吧,十分钟之后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我的车牌是××××,你下来后直接找车。 ”他用不容商量的语气替她做了决定,然后挂断了电话。
江若霓放下电话,发现坐在一旁的何绯衣将头转过来,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觉得何绯衣的眼神有点怪异,想起秘书部的规则——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公事,必须向何绯衣汇报——因此开口道:“沈总刚才说……”
何绯衣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我要下班了。如果是公事,你改天告诉我;如果是你们之间的私事,那就不用对我说了。”
说完,她淡淡一笑,拎起自己的LV鳄鱼皮手袋,仿佛一团云般飘出了秘书部办公室。
江若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蓝甜甜立刻将真皮座椅转了一百八十度,很八卦地凑过来说:“是沈先生吧?他给你打电话查问工作情况啦?”
江若霓苦着脸说:“比这更糟糕……他说晚上请我吃饭。”
蓝甜甜低头神秘地笑了笑,说:“如果他单独请你吃饭,还不算糟糕;如果是他请客,让你去作陪,那才是糟糕;如果再碰上些不知好歹的外地没素质的矿老板们,非要让你喝酒,那就是糟上加糟。”
江若霓想起自己老爸也是蓝甜甜所说的“矿老板”之一,笑了笑说:“矿老板也不全是这样的。”
蓝甜甜撇了撇嘴说:“多半如此,就算原本有些素质,也全让钱给闹没了。我听谭青说,上次他陪沈总去了一次贵州,那边的客户硬是灌他喝了一箱茅台酒,是一箱哎,他当晚就醉得不省人事去打点滴了!”
江若霓想到老爸有时候也是半夜醉醺醺地归来,不禁叹了口气说:“他们也都是身不由己,中国酒文化真是挺害人的。你这么深有体会,是因为百货公司那边酒局多吗?”
蓝甜甜娇笑着摆了摆手说:“不多!你不知道我们沈先生有多注重身体健康,请客顶多就是喝半杯红酒,平时请客也有公关部出马,很少叫我们过去。”
江若霓听她半天说了好几个“沈先生”,不禁好奇地问:“公司里这么多沈先生,大家都姓沈,他们怎么分得清你们叫的都是谁啊?”
“当然有办法啦,董事长呢,直接叫董事长;我们百货公司的沈总呢,叫‘三总’;酒店那边的沈总,叫‘四总’,那是他们家的大排行啦;置业公司沈总是执行董事,叫‘沈董’,你们矿业公司沈总,叫‘沈总’…… 总之不会乱的。”
江若霓听她一本正经地解释半天后,两人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
恰在这时,江若霓桌上的电话“嘟嘟嘟”急促地想起来,她立刻伸手接了,刚说了一句“您好,秘书部”,那边就传来沈沧南略带不悦的声音:“江若霓,你有时间观念吗?我说过等你十分钟,现在什么时候了?”
江若霓向瞪大了眼睛的蓝甜甜示意她不要笑,压低了声音说:“我手里工作刚做完,正在收拾东西。”
“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下一次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可不会再提醒你!”
沈沧南那边很不爽地挂了电话,蓝甜甜望着一脸窘迫的江若霓,轻笑出声说:“老板貌似在催你了。如果一个男人连区区几分钟都等不及的话,说明他确实很想见你。”
“你别乱说啦。”江若霓刷地一下转过身,无可奈何地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蓝甜甜。
“好了,不开玩笑了。”蓝甜甜识相地住了嘴,一本正经地说,“记得给新上司留一个好印象,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