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呀,如果有什么弄不懂的地方,问问世云他们,并没有什么不方便,我看你还是考虑一下吧。”李书记见梁父犹豫,便在一旁鼓励道。
李班长坐在一旁,听了要老梁当会计的事,先是一阵欢喜,继而寻思道:“莫不是那狗王八队长在耍什么把戏,要害了这一家?”可毕竟无根无据,只得看老梁的态度。
“我试几天吧,如果不行,再换一个。”老梁见推托不掉,便服从了这个“集体命令”。
深夜,村里干部已经离去,家中父母兄弟姐妹皆已入睡,只有世云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王队长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世云想,“莫不会有什么阴谋。”世云越想越不对劲儿,可又找不出不对劲的缘由来。“也许他老了,真有悔过的意思吧?”世云翻了个身,“不可能,那人死也不会悔变的!”世云砸了砸自己的脑袋,“要是真要害我们,那刘伯伯怎么也同意?”世云越想越想不开,只恨自己哪路神经出了问题,迟迟想不出个合适的原因来。
外面呼呼地吹着大风,时而还有几声凄沥的鸟鸣。“风停了吧,鸟儿也要睡觉了吧。”可那风越刮越猛,屋檐后的那棵大柿树也在这狂大作的时候发了吱吱的声响,直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吱——”里面的门开了,“二哥哥,睡着了吗?”世云先是吓了一跳,见是莲儿,便道:“妹妹,还不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莲儿瞅着嘴:“外面那么大的风,我好怕!”世云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见他坐了起来,慢慢地道:“不用怕,有二哥哥在这边给你看着,什么东西都进不来的。”莲儿正要回去,却又回过头来:“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爹在大风里摔断了一只腿,李大叔掉到了河里,再也没有回来。”世云越听越不安,便道:“那是梦,有什么可怕的,快去睡吧。”莲儿无奈,只得怯怯地回到里屋,一会儿便又进入了梦乡。
世云想到莲儿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在这时候确实已倦,不一会儿便变得迷迷糊糊起来。正这时,只听“吱”的一声门响,把将要进入梦乡的世云惊醒了过来。“见鬼!”世云爬起来,正要去关上被狂风吹开的大门,却发现飞进来一只小鸟,它在哀鸣着,在颤抖着。世云走了过去,想要捧起那只可怜的鸟儿,可就在那一刹,小鸟惊慌地飞了出去。当世云再去寻找之时,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世云关上门,静静地躺在床上,那呼呼的风声,那沙沙的树叶声,将整个凄迷的黑夜弄得愈加恐怖凄凉。风拍打着木门,发出阵阵可怕而又宏亮的撞击声。偶尔从门缝里挤进来的魔风,也不时地翻阅着破案上的残纸碎屑,正犹如一个没有影子的幽灵,在这让人心惊的夜晚造访寒舍,要把天上的,地下的,山里的,城外的所有辛酸与寒苦都告诉给这位初涉人世的青年。
世云依然辗转反侧,忽然又好像听到门外起了敲门声,还带着咳嗽。“谁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呢?”世云一边想着,一边披上衣服,慢慢地走到门边。开了门,可门外什么也没有,“不会有鬼吧?”世云心想。“反正睡不着,还不如出去走走。”世云想着,便取了件厚一点的衣服披在身上,而后扣上木门,走了出去。
风,还是只有风!
“今天的风怎么这样奇怪呢?”世云沉思着。
远处,树在摇曳着。
“怎么远处好像有人唱歌。”世云正要触摸另一棵老桦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隐隐的歌声,“好像是疯大爷的声音。”世云加快脚步,直向那声音追去,可那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什么也听不见,“看来是追不到了,还不如停下仔细听他唱些什么。”世云放下脚步,侧耳细听,只听那歌唱道:
“世事总难当,机关总盘环,梦里哭美酒,酒尽死人肠。”
“肯定有玄机!”世云想道,“还是早点回去,免得莲儿叫不着我。”世云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匆匆地回到卧房,见妹妹没有动静,方才松了口气。继而脱衣躺下,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也就在第二天的中午,远妮便被派到了大队小学教书。
“咱家终于又有了出头之日!”韩母高兴地道,“远妮,听说你梁大伯也当了会计,咱虽名为两家,实则一户,你就去跟莲儿说说,咱们一起来庆祝庆祝。”
“我看这事还是让远妮她爹去吧,她一个小孩子,怎能担此神圣之责呢?”韩大爷道。
韩母有点不平,本欲争辨,可看在长辈面上,不好让人家下不了台,便道:
“随便吧,不过尽量就在今晚,太迟了便没那心情了。”
这说定的事,当然就在当晚混过去了。莲儿听到远妮要到自己学校教书,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只恨下半年就要上初中,没那么多机会与妮子姐姐玩耍。
村里的事呢,几天之后,刘会计便调到了县里。这老梁自然也欢欢喜喜而又颤颤惊惊地做起会计的活来。头一个月倒还顺利,可到了后来,这大队里出纳结账的事,就被那王队长代理了。老梁虽然不满,可又有苦难言,只得闷在心里,一昧听其摆布。这样一来,乱子便出来了,到第三个月月末的时候,大山里的帐目便差了几千钱之块,粮米也大有问题。如此大事,梁老如何承受得起?重重压力,千斤重负,终于让梁老给病倒了。
这天,梁老正躺在床上,忽然见李书记匆匆地赶了来,道:
“老梁啊,你是怎么搞的,竟然出了这么大乱子!”
梁老又急又气,愤愤地道:
“村里那些账本目就不是我干的,是王队长嫌我什么都不通,自己去做的。”
“可你是会计呀!”李书记跺着脚道,“就怪你平时有怨不对咱们讲,这下死无对证,我们翻都为你翻不了呀!”
梁老听到这里,知道事情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便不安地问道:
“究竟怎么了?会不会出大问题?”
“但愿不出大问题!”李书记叹道,“不过你恐怕要……”
“要怎样?”梁老害怕地问道。
“不说了,好好养病!”说完便无奈地走出了门去。
李书记一走,梁老心里便更加不安起来,他好像预感到,一场不幸即将降临在自己头上。韩家人心里也不快,只怨世云等兄妹只顾着自己的事,对父亲的事一点也不关心,而世云和莲儿呢,也总怪父亲什么事情都瞒着自己,不愿向自儿女们说出来,以致酿成如此大祸。
接下来几天,老梁的病愈加严重起来。虽然服了几剂韩大爷保存的中草药,可并没什么好转。见到老梁这副样子,全家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老天,也真是狠毒,恰在这祸不单行的时候,下起连日大雨来。这天,举家人都在家里休息,忽然见到几个小伙子闯了进来,吵吵嚷嚷说要找老梁算帐。这梁家的世辉,见了这些自然心烦,便扬言要去拿了人家的命,好在有世新等的百般劝说才让他罢了手。
这群青年们一直闹到了中午,还是不肯罢休,梁家人不得已只得请来了大队干部。经过一番劝说,那几人才稍微收敛了些。
“干部有问题,我们可以教育、批斗,人家也得跟咱们通通气才是。”李书记责怨那几个人道。
“就是,梁会计刚当会计几个月,难免会犯些错误,我们也不能一棒子把人家打倒啊!”王队长也附和着道。
“可我们那些血汗钱,那勤扒苦挣挣来的粮食米棉哪里去了?咱们下半年怎么过日子?”其中一个人道。
李书记正要说话,却又听群众中另一个人道:
“斗是要斗的,不斗掉这个蛀虫我们绝不罢休!”
“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有问题今后再说。”王队长道。
这小半天倒还平静,可到了晚上,便听李书记急急地来报信说,说大队里已做出了决定,准备明天开始批斗这位所谓的人民内部的“贪污犯”。
接连几天,这梁家人便一时也脱不掉这群小伙子的纠缠,那些平日里可怜梁家的人心里虽有些不平,可也不敢当面站出来为其辩护,只得一昧地骂王队长不是东西。最后那个李班长,硬是看不顺眼,便挺身而出,与那王队长针锋相对。这王队长何等毒辣!不出一个月,便将这可怜的李班长整得不像个人样,只可怜这李班长,身体本就不好,经这一批,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李班长渐渐觉得自己的阳寿不会太长了,便叫来了梁父道:
“我看我的命也不会太长了,春姐他们的婚事就早点定了吧,也好让我安心一点冥目。”
梁父想到自己的境地,未免更加伤心,便道:
“老李,何必说这些呢,我想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两个又说了些伤心话,继而又相互安慰一翻,最后还是决定推迟在七月十二女儿节那天看过地方,定下婚事。其余的事不必多表,暂不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