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心想:他们都呆在家里过太平日子,就我一个人爬雪山过小河的去上学,真是不痛快!
“莲儿,我呆在家也没事,就让我送送你吧。”世云好像看出了莲儿的心思,便在一旁道。
“你就不去韩大爷那里学习了?”世新道,“要送的话,就让我去吧。”
“韩大爷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一两天清闲的日子,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烦人家呢?”其实,除了这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便是近日和远妮的事,好像被人故意渲染,弄得两方都不痛快。与其如此,还不如尽量避开为妙。
“那好,就让二哥哥送我吧。”莲儿一下子高兴起来。
世云莲儿一走,梁父便狠狠地骂了一通世龙和世辉,直到三人都各找了地方藏起来方才罢休。
这阵风波刚过,那远妮便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春姐,便急切地问道。
“大姐,莲儿上学了吧?”
“刚走几分钟,你有什么事吗?”
“事倒没什么,只是这么大风雪,——我想用得着的话,我可以陪她上学。”
“哈,这一家子那么多哥哥姐姐的,倒是做什么的?”刚说到这里,春姐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连忙改口道,“你这当姐姐的,是莲儿最合得来的,下了这么大雪,也不知道早来一步,多亏了莲儿先前期待了一番。”
远妮无话可说,过了半晌,她又才道:
“既然她已经上了学,我就放心了。家里还没跟父母说,我得先回去对他们讲讲。”见春姐点了头,远妮便转过身,匆匆地跑回了家中。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世新见二哥还没有回来,便猜想可能又在陪莲儿听课。“他虽不在家,可这屋子也该理理了。”世新思忖着便不禁慢慢地打理了起来。
不一会儿,春姐也走了过来,见到世新,便道:
“世新也真勤快,将来一定可以做个好家。”
世新挺了起身,道:“这屋子都乱成这样了,要不再打扫,又会遭莲儿取笑。”
“也是,你就不去看看咱们的房间,有一个莲儿,比一百个侍女还强。”
“莲儿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说不定我们还要沾她的光呢。”正说着,便听到一阵响声,世新走出门,见是了李班长,便连忙招呼了他进来。
“这些孩子们也真可爱,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的。”李班长道。
梁父自是谦虚一番,而后勤部便骂起世龙和世辉来,春姐和世新姐弟俩听到这些,也怏怏地走了出去,只是一味地打理着自己的房间。
这边李班长,见春姐和世新都已走开,便对梁父道:
“老梁啊,我们也都是心直口爽的人,现在来找你,也就不罗嗦了。”
“老弟你就说吧。”
“古人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可这一‘缘’字,却也不尽像古人说的那样。——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姻缘,也是要红线来牵的。”
梁父猜到这人定是来给春姐牵线的,便忙道:
“不知道哪世积了什么恩德,这上天老爷也还没把咱们忘记。但不知是哪路姻缘?”
“这小子本是屋里人外侄,从小便勤恳老实、正派善良,只是家境不太好,前两年家里又服丧,直到今年二十五六了还没说上一门亲事。”李班长喝了口茶,道。
梁父听到“家境不好”四字,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可转念一想,自己女儿也是二十一二岁的人了,若老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于是便道:
“如果儿女们欢喜,我们父母自然也欢喜,至于家境不好,咱家不也一样?再说,女儿嫁的是人,又不是钱财。”
梁父的几个眼神几句话,怎骗得过李班长?只见李班长又喝了一口茶,慢慢地笑道:
“老梁说的也是,后人嫁的是人,又不是财,只要儿女们有出息,什么奇迹造不出来?”
梁父听罢,点了点头,半晌又道:
“不知道他一家子到底住在哪里?家里还有几口人?多少山?几亩地?”
“他家男人前年已经过世,女人还带着三个孩子,大儿子已经结婚,脚下还有一个妹妹,只等老二结婚,便开始料理这妹妹的事。”
梁父听到他家还有一个妹妹,便忙放下了茶不,倾下前去,问道:
“这女孩儿多大了?”
“哎,这女孩比他们三姐弟都小得多,今年下半年才满二十岁。因她最小,也便成了家里的心肝宝贝,家里上下都沾惹不得她。”李班长道,“不过出嫁也是近几年的事,一等她出嫁,家里也便好了。”
梁父想:“这样的女孩儿可也真怕!”可又回头一想,“这么大女孩儿娇生惯养也是合乎情理的,等她一长大,结了婚,便不会像以前那个样子了。”想至此,梁父便笑了笑,道:
“女孩儿这么大难免淘气些,等她一长大,便会变好的。”
李班长沉思了片刻,又道:“因为家里就只两兄弟,所以田产山产也不少。山有三四百亩,地也有近二十亩,其中将近一半是一、二类田。”
“好,好”梁父道,“也该让咱家人商量商量,再作决定。”
“当然罗,要是春姐不愿意,你都给作了主,倒委屈了她孩儿家。”
“是,是,”梁父一边沏着茶,一边说道,“总得给家人先通口气。”
接下来,二人又说了些田间家里的事,当然免不了和梁母搭上几句,将要回去的时候,梁父走上前,凑到李班长耳边,轻声道:
“我看是不是可以这样——”
“怎样?”李班长惊讶地问道。
“我那老大、老二,是不是可以和你那外甥女……”
“唉呀,我早有这个意思,只是不好启口。”
其实,这李班长做事可并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他明明知道自己那外甥女的脾性,倘是真嫁到梁家,岂不是害了别人?
“那有什么不好启口的?”梁父笑了笑,咪着眼道。
“我虽有那意思,可这小孩子从小就没什么好脾气,若做了你家媳妇,恐怕害了你们。我这牵线的也不是牵了红线,而是牵了黑线。”
“老弟何必这样说,他们能好是他们的缘份,不好也是他们的恶运,怎怪得着你呢?”
“话虽这么说,可到时候,事情就没有那么轻巧了。”
“缘定即成事,只要孩子们走到一起,便没有谁怪得着你了。”
李班长沉思了片刻,而后道:
“不瞒你说,这女孩儿是壬寅年农历七月出生的,生来带扫,若娶了她,可就不会有太平日子了。”
梁父一心直想世龙早点成家立业,不再给自己添惹麻烦,这一刻也不相信那些牛鬼蛇神,便有些不耐烦地道:
“带不带扫都没关系,只望你给他家说说,请人说媒的事今后再讲。”
李班长无奈,只得点了点头,而后匆匆地转过身,像逃阎王府似的,一溜烟便回到了自己家里。
李班长刚走,莲儿也便回到了家里。跟在莲儿后边,除了世云,还有远妮。
“娘,我们回来了,”莲儿跑到梁母一边,高兴地道。
梁母见了远妮,心里高兴,便道:
“这么大雪天,你还是去了,亏了春姐还是她一妈生的姐姐。”
“妈,二哥哥和妮子姐姐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大早便都要送我去上学。”
春姐在里屋听到母亲的话,心里有些不快。可这样呆在里面不出来,岂不是被说成冷冷淡淡不亲不热了么?想到这里,春姐便忙放下了菜刀,走了出来,道:
“妹妹你还在瞎扯,就不饿吗?”
梁母听到这里,忙看了看春姐,而后问道:
“饭做好了吗?”
“就等你们呢!”
“小妮子,也不早了,就在咱家吃饭罢。”梁母回过头,对远妮道。
远妮也不推辞,便微微地点了点头,莲儿见她没有推推搡搡,便又高兴了不少。
“这太好了,我们有好长时间没一起吃过饭了。”莲儿道。
今日的饭菜,虽无名贵之盛,却也有丰足之气。一来忙碌了一年,今天才有个清闲的日子,全家人打打“牙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二来呢,今天的饭菜是专门招待李班长的,只是李班长等不及已经走了。
“云儿,你去把你韩大爷及大叔大婶也叫来,让咱们好好庆祝庆祝这安闲的日子。”梁母道。
世云应着便出了去,世龙和世辉都坐到堂屋里,而世新和莲儿则进进出出,帮母亲和大姐忙些厨房里的事。
片刻,世云便回了来,道:
“他们都已经吃过了,叫我们慢慢吃,过会儿过来与咱们聊天。”
“爹,今天李大叔是不是来过?”莲儿听了世云的话扫兴地问道。
“嗯,”梁父道,“你怎么知道?”
“我们回来的时候都遇见了他。”世云在一边搭话道,“他来做啥的?”
“没事就不可以来吗?”梁父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从小就带你们一起下地干活,也算得上你们的干爹。”
“大伯说的是,你我两家,不也经常来往吗?”远妮道。
“咱们哪是两家人,明明是一家人嘛!”莲儿笑着插话道。
整个席间,个个欢喜,最是那个莲儿,凭着自己学的点诗文,偏在那些一字不识的家人面前摆文弄墨,闹得一家人大笑不止。
饭毕,远妮见家人还没有过来,便起身过去邀接,这边众人也都回到了睡房,睡觉的睡觉,绣花的绣花,读书的读书,各不相干。
世云看了一会书,便想起出去走走,不想却听到有人说话:
“……完成了身上也轻松一点,我看只要他们两厢情愿,就随他们的罢。”这是母亲的声音。
“李大叔是不是来给大姐说媒的?”世云心想,“可不知说的是哪一家?”想到这里,世云便轻脚细步地走了过去,细细地听着,不想还是悸动了父母。
“爹、妈,今天李大叔来,是不是给大姐说媒的?”世云见被父母发现,便刚脆上前一步问道。
梁父瞪了他一眼,没有答理,倒是梁母,慢慢地告诉世云道:
“今天你李大叔来,说你大婶的外甥要请他做我家的媒。”
“那人怎么样?”
“年龄虽大了一点,可人还好,田产山产也大。”
世云点了点头,正要走开,又被母亲拉住,道:
“世云,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您说吧。”
“你觉得远妮怎样?”
“很不错的。”世云低下了头道。
“我看远妮和她父母都很偏爱你,从来都把你当作他们的孩子,”梁母顿了顿,“这世上能得到人家父母那样疼爱的人又有几个?再说,你们从小就一块儿长大,又爱读书,我看,你们是不是——”
“妈,别说这些了好不好!”世云有些不耐烦。
“世云,你也不小了,也该是娶媳妇的时候了。”
“娶的也不应当是远妮!”
“怎么了,你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像远妮那样的好女孩儿,你还到哪儿去找?”梁母有些恼怒。
“你喜欢她你去娶,我不喜欢我不娶。”
“世云,你说话怎么这样没个上下?人家哪点配上你?”梁母生气地道。
“谁说她配不上我?我虽喜欢她,但我不能娶她。”世云说完便怒气冲冲回到了睡房。
刚才那一阵争吵,怎能不被其他人听见。这边莲儿听到争吵,心里纳闷,心想:“妮子姐姐那样好,二哥哥为什么不愿娶她呢?”趁大姐不注意,莲儿便偷偷地跑到二哥房里,见了二哥,先是安慰一番,而后便问道:
“我看妮子姐姐挺好的,你为什么不愿娶人家呢?”
世云并不作声,只是一个人闷在那那里。
“二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吧,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就连莲儿也会怪你的。”世新也在一旁劝道,过了好半天,世云才叹了口气,道:
“远妮确实是个好姑娘,漂亮、善良、贤惠、有才气、通情理,可她的性格太中庸,逆来顺受、听任摆布,心上的不快也总是藏在心里,很少外露。这样的性格,怎么和我一起生活?倘我娶了她,不仅自己不会幸福,也会害了她一辈子。”
莲儿好像还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来。
正在这时,远妮一家人走了过来,两边先是寒暄一番,而后坐定了下来。
“难得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今天我们齐聚一堂,理当好好庆祝一番。”韩大爷挥挥手道。
各人坐定,欢欢喜喜。其欢欣之景,无需细表,故在此按下不题,且待下章细述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