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代英(1895~1931年)无产阶级革命家。江苏常州人。有《恽代英文集》、《恽代英日记》传
恽代英年轻时就养成了读书习惯。今存《恽代英日记》,虽然只有几年的记录,但几乎天天都有关于书情书事的记录,如读书、买书、借书、赠书等等;且每月还有买书的明细帐目。他的读书范围甚广,深邃的有西方十七八世纪哲学译作,浅显的有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少年儿童丛书,如《童话》丛书等。
从小喜爱读书,被人称为“书痴”
恽代英从小喜爱读书,每看到一本好书,便废寝忘食地阅读,被人称为“书痴”。幼年的他特别喜爱读《三国演义》,每当夜幕降临,他的兄弟和堂兄们就聚在一起,听他讲《三国演义》的故事,他们被故事吸引而忘了睡觉的时间。
1909年,十四岁的恽代英随父移湖北老河口,由于那里没有学校,他只好在母亲的管教下阅读家中的藏书。他读了《纲鉴易知录》、《古文观止》、《战国策》这些基本国学读物。这些“古训古事”对少年恽代英很有影响,正如他后来回忆说:“我常回想十三、十四岁的时候,所想象的只是‘中流击楫’、‘揽辔澄清的人格’。”后来,他拜父亲的一位朋友为师,学习英语。他将父亲给的一些零用钱向上海商务印书馆邮购出版的新书,如康德、孟德斯鸠等学术译本,林琴南所译的小说,这些书使恽代英大开眼界。
少年恽代英求知若渴,常常是每当上海寄来一包书,他就乐不可支,身心全都沉浸在书中,真是做到了废寝忘食。他从书本上汲取了知识又从书本上懂得锻炼身体的道理,他对人说:“现在的国民应当不但注意智育、德育,还应当注意体育。外国人说我们是东亚病夫,真是可耻。华佗说:户枢不蠹,流水不腐,道理是对的,我们应该不要总是躲在家里,要到外面去运动一下。”
读书,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爱国主义的种子
恽代英学生时代读的是文科,中国先秦哲学、魏晋文学、宋明学案是必读的,为此,他读了不少经史子集参考书。在这些书里,有精华也有糟粕,有些很值得借鉴,如发扬爱国精神的、民族精神的以及立身处世之嘉言益行等,可以选择,批判地接受。如“言而有信”、“身体力行”、“不愧不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等治学做人方面的古训,只要现在还是适用的,就踏踏实实地努力实践。当时《新青年》杂志高喊“打倒孔老二”,青年恽代英却有分析批判的头脑,尽管他也如一般青年那样抨击孔夫子的纲常伦理、男尊女卑、男女授受不亲等主张。但对孔子学说却抱着“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的态度,尤其是对“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循循善诱”、“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等主张表示认同。对于历史人物,他也是持历史唯物观,对很多爱国人士予以肯定,他尤敬仰文天祥,喜爱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精神。
恽代英爱读《饮冰室文集》激烈的言论,经常吟诵谭嗣同的七绝“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读书,强化了恽代英爱国主义的意识。
恽代英还以读书团结了一批进步青年。1918年他在武昌中华大学毕业时,为了传播新文化、新思想,借用大学前院左侧一室,把家中所藏的书籍和新文化报刊杂志搬入此室,设立了利智图书室,由各个读书小组的同学轮流管理借阅。
1920年他受陈独秀的委托,阅读并翻译了考茨基的《阶级斗争》一书。毛泽东曾说:“有三本书特别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中,建立起我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这三本书是:《共产党宣言》,陈望道译,这是用中文出版的第一本马克思主义的书;《阶级斗争》,考茨基著;《社会主义史》,柯卡普著。”
1930年夏,恽代英负责撰写单页刊物《每日宣传要点》,分析各种现象,指出前进方向。每日约须写五百字到一千字。他每天挟着当天的报纸,从走出家门开始阅读,在路上边阅读边思考,一到工作地即写稿,从开始动笔到完成,还不到半个小时。
“假如一本书供给五个人读,就可以发挥五本书的作用”
恽代英重视课外学习,教学生看小说,看《新青年》等杂志。当鲁迅的《狂人日记》刊出后,他大加赞赏,口里也喊着“救救孩子!”在他的影响下,很多同学参加了课外读书会。这种读书会型的学习小组,是自由组合的,到会时各自读书,各抒所见,他要求学生不能死读书,而要结合社会问题作自由思考。
他读书,善于分析和批判,对于当时私家书店和作坊推出的下三流作品,他曾批判说:“淫秽之小说,多少足以鼓励吾人之色情,在少年正居色情发动期者尤甚。故此书于隐处或显处,每易使吾人为戕身之事。小如手淫及至妄想,此乃自然之结果,故不宜看也。每阅一部小说后,数日之感想多少必受此书中主人影响,如交劣友,而言引以为戒,实则无形中反以为法耳。”由此,他读书很注意选择。
恽代英在1917年8月18日的日记中写道:“择小说当如择友。盖阅小说时,无异以精神与书中人相接触,即交友之损益,不过因以精神相接触故也,世无品格完善之人,然如善作小说者,则描写一品格完善之人,以为读者最良之友,亦非难事。此所以果有好小说读之,有时较交友大有益,而离群索居,良小说之价值至少与良友等,然此言良小说也。若恶劣小说,其效正与上反。如与狎邪子弟游,自然日学日坏,如有父母使其子弟比之匪人,而日:汝无以匪人所为为师,而当以为戒,此岂非惑哉!即曹雪芹作《红楼梦》欲人从反面看,其惑正如此也。长卷帙之小说,尤宜慎选,犹长聚之友朋较短聚之友朋更宜慎选也。”
恽代英专心读书,每每读书就放不下书。他说:“吾读书,每启卷辄兴趣盎然。然同辈颇有以读书为枯寂无味者,此可怪也。细思之,大约凡读书而能感其有味者,不出二途:一因求真,而以得真为有味,故多比较而生研究;一因求有用,而以得有用为有味,故多取以实践而感其切己之味;惊人既不知求真,又不求其有用,则书为书,我为我,安从而知其味哉!吾前劝浚生读卫生书,读家庭教育书,即以其切于实用,易引其求有用之心也。他喜欢看《新青年》、《新潮》,因为它们是传播自由、平等博爱、互助、劳动的福音的。”
“五四”运动前夕,恽代英在武昌中华大学中学部教书,他针对当时很多学生学好英语是为能在洋行做买办、发财的思想说:我们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崇拜洋人呢?读书不是要做官发财。外国人在欺负我们,学好英文是要学外国的长处来救国。
恽代英在1919年秋,发起组织武昌利群书社传播新文化、传播马克思主义。当时国内宣传新文化的书刊日益加多,如《湘江评论》、《新青年》、《民国日报·觉悟》、《时事新报·学灯》等。恽代英主张青年学生应脱离黑暗教育来“自学”。利群书社还经销《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马克思资本论入门》、《阶级斗争》等著作及《共产党》等刊物,为青年学生提供了可贵的精神食粮。书社每天吸引着许多进步的青年和群众,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党员萧楚女、吴德峰、施洋等就是在这里阅读进步书刊,讨论时事,并举行读书报告会,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五四”运动以后,恽代英在四川的师范学校任教时,利用教外文的机会,向学生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并把自己翻译和保存的马克思主义的若干著作秘密地在进步师生中传阅。他说:“假如一本书借给五个人读,就可以发挥五本书的作用,这当然是件大好事。”
读书而不肯买书,是不好的
恽代英是有不少读书经验可谈的。1923年12月16日,他在给杭州读者傅克乐的信中说:只希望引得大家注意社会科学与社会事业,我以为只要能看这一类书,做这一类事,纵然开始不免走些错路,终还有扶到正路上的日子。惟有一般青年以为除了学校的例行功课,与习惯或校章所要求要做的事情以外,便没有一本书必须读,没有一件事必须做,这种人最没有希望。
具体介绍应该细读的书,他觉得对一般青年很有必要。“因为现在出版的书是很多的,除了一部分无关社会科学的书以外,谈社会科学的,亦是不一定值得青年们一读。倘若能有人选择地加以介绍,自然与一般青年有些好处。亦还有一些书,并不是没有价值的,甚至于有些书就大体说起来,是很有价值的,但是它中间偶然仍会夹着一些很荒谬不通的意见,再不然亦有夹着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头的,要使青年读书时不受它们的欺骗,令人感觉一种批评性质的介绍实在要紧。”
他很注意读书要有方法。恽代英说:“我看见许多青年,他们买了一本书要包扎得很讲究,不肯写一个字在书里头;若是自己加些圈点,便从书的第一句起,一句一句地圈到第末一句;当看完了一本书的时候,摆着还像一本新书的样子。这种爱清洁,这种小心有恒,自然值得我们夸赞。但我却十分反对,以为不是读书的法子。”
读书是要讲实际的,它来不得半点虚假。因此,恽代英主张:第一,决不要在书中一句一句地去为它打圈点。现在出版的书,多半是有圈点的,又去打些圈点,岂非全是做的无益的事。我以为书中若有读者认为应特别注意的地方,尽可以加些圈点。或者读者认为好的地方,为它打几个圈;认为可疑,或者不好的地方,为它打几个点,或者三角记号。这可以于将来翻书寻找材料的时候,有些便利。除了这些地方,加些无味的圈点,我全然以为没有道理。
第二,主张读书的时候,若有什么觉得要反驳或补充的意见。应即刻批注在书本上面空白地方。这亦是为将来便于翻阅参考。从前有些老先生反对这种办法,以为年纪很小的人,有什么好意见,敢于批评人家的著作。不过到了今天我们应当知道,愚者千虑,亦未必便没有对的地方。何况即使批评得一句也不对,自己买了书,自己写在买的书内,有什么不可以?年纪越小的人,批评错了,著作家既不会受他的影响,天下后世亦没有人受其弊害。依我看来,与其禁止年纪小的人在书上乱写几句,毋宁请先生们慎重些发表文章。因为他们说错了话,才真会害几个人。
读书而不肯买书,是不好的。有人说买书没有钱,其实青年们只怪自己不肯买书,若买书趁有钱的时候去买,亦不过以后稍微受窘一点,没有过不去的。不买书的青年,把钱放在腰包里,无非吃花生上馆子零零碎碎地用了。何曾当真没有钱买书呢?
当然亦有些十分贫寒的青年,只好从图书馆或朋友处借书看。那么,就不能在书中打圈点加批注。在这种时候,读者应备有一个抄本,将凡应打圈点加批注的地方,抄下来,再加述自己的意见。抄书之法,古人亦提倡的。不过我们不能学古人的抄法。古人抄书,不敢改动原文一个字,不敢删节原文。这种笨法子,我们是不应学的。我们为节省时间,凡可以不抄全文的,总要不抄全文。凡可以改一两个字,于原文无甚出入,而可以减省我们抄录许多无关文句的,抄录的时候,尽可以在后面记明见原书第几面,以便将来翻阅原文。抄录的话,只需自己明白原来意思,总求越简短,越省时间越好。
朱守芬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