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被清晨出动的营救人员叫醒的。
阮忌廉睁开眼睛,视线在经过短暂的迷惘过后猛然惊醒,接着整个人坐起身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同样处于意识复苏期的栩栩。
几乎同一时间,栩栩也回过神来。不过,比起阮忌廉,栩栩可能并没有太多觉得尴尬的回忆。
再者,面前的营救员态度呆板严肃,询问了两人是否受伤以及受伤的程度之后,便开始跟坑洞上的同事安排营救事宜,这可能也是减少彼此难堪的因素。
因为阮忌廉身上有伤,所以营救员首先将行动灵活的栩栩救了上去。抓着草藤被顺利拉起的栩栩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双脚着陆的那一瞬间,迎接她的居然是汤迦霖的拥抱!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怎么可能……
大概是后知后觉产生的害怕作祟,栩栩激动得热泪盈眶。可能连汤迦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出现对栩栩这时候的意义,绝对是劫后余生的亲人重聚。
所以,在被她狠狠“反拥抱”的瞬间,他先是一愣,接着莞尔一笑,这大概是他得到过所有女人的拥抱中,第一个满带着泥土与露珠味道的。
汤迦霖尽量让自己享受这个漫长而感觉奇异的拥抱,看来这只爱冒险的小野猫被吓坏了—不过,他倒是蛮好奇昨晚她有没有哭鼻子?真无法相信她那张嚣张惯了的小脸蛋,号哭起来会是什么样。
当阮忌廉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上来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就是,那个昨晚没有狠心丢下他的叶栩栩,正缠绵悱恻地跟某个人抱在一起。
某个人的样子要不要这么眼熟!
汤迦霖,又是汤迦霖!那么现在的情况是怎样,他是特地来接她回家的?
一股莫名的怒意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他不得不再次强调—他讨厌汤迦霖,绝对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或者,即便和栩栩有关系,也只有一点点,是源自男人本性当中的虚荣与好胜心。几乎同一时间结识的女人,对他爱理不理却偏偏对汤迦霖过分热络,他不是嫉妒,但就是气不过!
特别是,她居然将带着他温度的肩膀那么亲昵地靠在汤迦霖身上!而汤迦霖脸上满是幸福享受的微笑,温柔地伸手拍在她的后背上。
绝对让人怒火中烧。
阮忌廉终于忍无可忍,被人抬着担架安全放在地上之后,不顾已经肿胀发疼的双腿,将身子拧了拧,冲着那两个没羞没臊的家伙吼了一句:“喂,你们亲热够了没有!”
惠安医院的高级病房里面。
已经洗了个除尘澡且换好衣服的栩栩跟同样也换了件衣服的汤迦霖坐在阳台的圆桌沙发上,聊得热火朝天。而内间里的阮忌廉因为护士小姐犯花痴,导致手上的输液针扎了五次才勉强固定好。
栩栩了解到,汤迦霖之所以会出现在生存体验的丛林里,是因为他在上周接到了来自家族旗下的钻石投资项目之后,被一堆相关资料搞得焦头烂额,更恐怖的是里面不乏枯燥且专业性极强的东西—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个珠宝设计师的朋友。
“我着手找你,查到你在这个会所来玩生存体验,更巧的是还看到忌廉的名字,就想干脆飞过来看看……然后,就得到了你们被困在陷阱里的不幸消息。”汤迦霖说得轻描淡写,但栩栩却很清楚,不管是仅凭一个名字就查到她的行踪,还是在一个高级会所里拿到所有顾客的名单,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栩栩开始感叹起有钱人的神通广大来。她忽然眼睛一亮,想起自己那对失踪许久的父母……但是,虽然汤迦霖客气地将她划在朋友范畴,栩栩却还是识趣地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请求,毕竟,两个人还不到很熟的程度。
所以,她跟他愉快地就一些钻石领域的话题开始交谈,一个是迫切想要在短时间内成为专家的学生,一个是已经成为专家但平时并没有太多机会可以发表看法的老师,不知不觉,两人居然聊了两个多小时。
为他们掐算时间的人,正是躺在床上却无法静养的烦躁男—阮忌廉。
在他看来,那两个丢下他一个人跑到外面聊得手舞足蹈的家伙根本就是禽兽不如!但凡有一点人性,他们就应该考虑到一名受伤卧床的患者有多么的痛苦难耐,有多么彷徨脆弱,有多么需要温柔的关心与陪伴,可他们却见色忘义只顾躲在一边打情骂俏!
两个小时,他们居然在那里起劲地聊了两个多小时!有什么好聊的?
“我是为了谁才伤成这样子啊!我为什么要躺在这里!我的人生了无生趣,我的视线里看不到光明!”
汤迦霖跟叶栩栩正聊到世界上下落不明的几大珠宝,身边就有个活宝发起飙来。
栩栩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躺在里间的阮忌廉可能是犯了“没人理就会死”的病。嗯,不管怎么说,至少阮忌廉有一句话问到了她的软肋,他的确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栩栩无奈地冲汤迦霖耸了耸肩膀,接着走到阮忌廉旁边,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下,好心建议:“恩人,要不要我给你请两个高级护理?”
阮忌廉白了她一眼:“人家自己请不起吗?人家只是心寒,好心救人却没好报!”
栩栩简直有些傻眼,到底谁是傲娇王啊,这家伙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她失措地冲汤迦霖看了一眼,得到的却是他镇定微笑的回应。看来,对阮忌廉的耍贱模样,某人根本就是见怪不怪。
为了避免自己因为不爽而冲上去揍他两拳,栩栩觉得自己应该马上从这个家伙身边离开,嘴巴张开准备告辞,却被身后的开门声打断,回头,穿着玫红色连衣裙的温天姈正优雅地摘掉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温婉惊艳的面孔。
被这样一个女人念念不忘,阮忌廉还真是艳福不浅。
见到栩栩,温天姈似乎并不惊讶,当她的目光落在汤迦霖身上的时候,则露出了淑女礼仪式的含蓄大方。
栩栩现在对于有钱人消息比较灵通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奇怪的是另一件事。嗯,怎么说呢,算是一种直觉好了。那就是,她感觉温天姈对阮忌廉的“关心”,并没有掺杂旧日恋人之类的情愫,即便是耐心地询问病情,也更像是客套的例行公事。
也就是说,她不爱他了。
这也就是栩栩奇怪的地方。算算看,距离上一次她苦苦央求阮忌廉复合被拒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不正是处于如何舔舐伤痕却还是疼痛难耐的愈合期吗?但她居然这么快就没事了。
好吧,就算她真的愈合期超短。可是,她这样心平气和地来探望他,还能像普通朋友这般轻描淡写,那也可以反过来证明,其实她不应该是一个因为分手便不顾身份在公众场合痛哭流涕的软弱女人吧。
往前推算,自己被她找去当珠宝顾问的时候,栩栩就曾怀疑她爽朗利落的处事方式跟窝囊至极的第一印象委实不搭。
但无论温天姈究竟是怎样的人,跟栩栩也没多大关系,既然确定了阮忌廉没什么大事,那她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温天姈再一次赶在她开口前回头,随口闲聊般望着汤迦霖:“听说汤少刚接手了钻石投资项目,恭喜了!”
“温小姐客气!可别忘了这屋子里躺着一位珠宝大王,比起忌廉,这方面我可是个十足的门外汉……”汤迦霖谦虚道。
“门外汉?多花些时间了解就是了。不过说起这个,我父亲前段时间跟一家展览馆合作,今天晚上可能有一场小型的私藏展览,应该会有不少着名的钻石作品,汤少有没有兴趣呢?”温天姈笑着望向汤迦霖,邀请的意味十分明显。
在前男友的病床前公然勾搭另一个男人,莫非,这个温天姈是个腹黑挂?想玩打击报复的老把戏?
栩栩还在暗暗猜测,汤迦霖已经答应下来:“是吗?那太好了!如果没有不妥的话,我当然想去看看。”话音落,转头看了眼栩栩,又冲温天姈道,“不知道叶小姐能不能一起过去?我想,如果有她在,我就不必为自己的鉴赏能力感到惭愧了!”
温天姈表情微怔,但随即笑道:“汤少大概还不知道,其实叶小姐最近做了我的珠宝顾问,我本来也是想请她一起过去的。”说着,目光转向栩栩,“那么,栩栩,你有时间吗?”
“我……”私藏展览,听上去似乎蛮有趣的,但她如果点头答应,会不会显得有点不识趣呢?
栩栩还在犹豫,有个人已经按捺不住替她做了决定,从刚才开始就再度被冷落的阮忌廉简直气急败坏,声音也满是怨气:“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