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关卡任务,一有风吹草动就被她当成盾牌躲在身后……喂,被利用的感觉要不要这么明显!
他的身份,浪漫一点,是护花使者;实际一点,是个男佣;要是单纯就她颐指气使的态度来看,那就是……男宠!
有生之年他第一次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讽刺的是这个女人还是在他家公司上班的一枚打工妹。
他越想就越生气。他干吗要听她的话,任她摆布,还得任她以一种“小乖乖不要有忤逆之心”的眼光时不时在他身上扫射。
当然,他得承认,比起他从前认识的那些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她没那么麻烦。
两人一路跋涉,他故意迈着大长腿走得飞快,她竭力追上他的脚步,明明很辛苦却没有喊累;她身上的衣服狼狈得要命,又湿答答的,只好将袖子跟裤腿都挽起来—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不到一个小时,她的胳膊跟小腿都布满了细小的伤痕,却满不在乎;最让阮忌廉刮目相看的是,在路过一条小溪流的时候,她兴奋不已地跑过去捧着水洗了把脸,然后不顾素颜暴露喊他过去,解开脖子上的丝巾,一边过滤一边冲他说:“看,都跟你说身边有个女人好处多啦,来来来,请你喝水!”
而叶栩栩也觉得,对于自己千方百计要让阮忌廉做她的搭档这个决定十分明智!
他是个花花大少不假,但他更重要的属性是男人,还是个分析力跟洞察力都十分出众的男人。两人正经相处下来,没有闹出任何的不愉快。而且,既然是两个人一起,资源共享,她不必担心自己的饼干不够吃。
“喂,你在干什么!我的饼干,那是我的!”
阮忌廉丧心病狂的吼叫吓得栩栩双手一抖,但吃饼干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这个不讲道义的女人!
她居然敢偷吃他的饼干!
他才刚刚觉得她还有点可取之处,她就敢偷偷跑到他背后,顺走他背包里的饼干!
栩栩并没有料到阮忌廉会那么激动,在她看来一个女人肚子饿了,从旁边男人包里拿出一盒饼干来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忽略了,一个人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对食物的看重,无关性别。所以,当阮忌廉红着眼睛扑过来抢她手里剩下的半盒饼干时,栩栩很是措手不及。
呃……没错,的确是—措手不及。
所以,任凭栩栩如何勇猛强悍地护着饼干,却仍然无法抵御阮忌廉的强势进攻,不出十秒钟就被成功击溃……
问题是,她失守的并非手里的饼干,而是阮忌廉的手—按在了她的胸前……
尽管他如同触电一般迅速松手,且不再对饼干表示追究,立即红着脸低头道歉,但栩栩还是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保持头脑清醒,然后为一个花花公子无意间侵犯自己的行径想出一个处理办法。
啊啊啊啊啊!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出来。
虽然她嘴巴贱一点,偶尔毒舌起来很没下限,但她骨子里,却是个害羞点极低极低的家伙。
简直是怪物!
她极力说服自己“那只是个意外”、“不就是隔着衣服被碰了一下”……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脸红加无措,在阮忌廉第三次表示歉意的时候仍然不能自持,只结结巴巴说了句:“那个……我……我们还是不要搭档了,我……我先走了……你保重……”接着就仓皇逃走了。
对于这个样子的她,阮忌廉简直有些接受无能。
而且他强烈怀疑这女人的羞涩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因为她即便慌忙走掉,手里的半盒饼干却仍是紧紧捏着,最后干脆带着它一起跑路了。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丛林里,阮忌廉决定接受二人组解散的现实。他打开地图,在过去同行的几个小时里,他们顺利通过了五道关卡,而现在两人所处的位置……阮忌廉顺着路线指示看到了标识地:埋伏圈。
他刚一觉得有些不妙,就听见前方传来栩栩凄惨的尖叫。
五分钟后。
在一个至少深七八米的陷阱里,阮忌廉跟栩栩在黑暗中摸索着对视。嗯,不同的是,栩栩的目光饱含歉意,阮忌廉的目光则怒火中烧。
但是,能责怪的他已经责怪过了,要不是她发出阵阵鬼叫,搅得他心烦意乱失去阵脚,在发现她有可能掉进陷进之后迅速编了条草藤想把她拉上来,他也不会被这个在黑黢黢的深坑里面化身怪力乱神的缺心眼女人用反作用力把他拽了下来!
而且,一个不幸到让他几乎连话都不想讲的情况是,他受伤了。
痛,非常痛,痛得想骂娘!
可身体上再痛,也抵不过他对这女人的愤怒与无语。
怪只怪自己莫名其妙乱好心,当初就应该任她鬼哭狼嚎,哪怕叫出花来,也不要来救她!
黑暗里,两人的静默与呼吸显得十分诡异,栩栩忍了半天,终于有些忍不住,小声问他,“咱们……不想想办法吗?”
“想什么办法!”阮忌廉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我是要拉你上去,你倒好,死命把我往下拽,你该不会是故意……呃,啊!”
大概是牵扯到伤口,阮忌廉受伤的小腿突然疼痛不已。栩栩听出不对:“你受伤了!”说话间手掌摸索着覆在他的脑门上,除了异常发烫的温度,还摸到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刺啦”一声,栩栩划燃了一支宝贵的火柴,迅速地确认,阮忌廉的左腿肿胀发青,不幸中的万幸是好像并没有骨折。
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阮忌廉现在非常需要消炎跟止痛的药物,不然的话,一直待在这个陷阱里,他会被高烧跟疼痛折磨得难以忍受。
现在已经没心情考虑谁对谁错,栩栩掏出他的瑞士刀,在坑洞里四处扎了几下,虽然昏暗的环境让她对爬出去一点把握也没有,但眼下情况紧急,她不得不尝试。
阮忌廉的情绪慢慢朝着负面倾倒,他根本没心情关注那个可恶的女人在旁边捣鼓些什么,只知道她好像在向上攀岩,但是一次又一次地摔下来……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她应该是成功了,因为坑洞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呼吸,但他来不及确认,长时间疼痛跟疲惫让他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间,他感觉面前似乎亮起一小团火焰,有个人用湿湿凉凉的东西擦拭他的脸庞,还试图将清水喂到他嘴里,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对于挣扎数次终于成功逃离陷阱的栩栩来说,不管是去寻找帮助或是寻找出口,都意味着她必须得暂时丢下她那受伤的前任搭档。
栩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一个人。
在黑暗与伤痛的双重压迫下,阮忌廉会产生大量凄凉无助的难过情绪,这时候的陪伴,比药物作用要大得多。
所以,栩栩先做了个火把,又掐了些尝起来味道还不错的植物,然后就顺着草藤,一点点地爬回阮忌廉身边。
阮忌廉的脸色相当不好看,而眼下的情况是,按照生存游戏的营救规则,他只能在坑洞里度过这一夜了,栩栩将丝巾蘸了些水,轻轻在他脸上擦拭,想要利用有限的条件让他感觉舒服一点。
昏昏沉沉的阮忌廉像孩童般无依无靠,只能顺着栩栩的力道向她倒过来,大概是潜意识里感觉到她的温暖与安全。而栩栩的肩膀冷不防承接住他一颗头的重量,仿佛听见从胸腔里传来一声“砰”的巨响,她慌张地举起胳膊定在原地,黑暗的坑洞里静得只剩两个人的呼吸与心跳。
在“推开他”与“叫醒他”的两个想法之间,栩栩最后的选择是—算了吧,为可怜的病人提供一个肩膀的帮助,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好在,此时的阮忌廉毫无意识,栩栩可以不为两人如此亲近的距离感到难堪。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传来专属于男人的气息与温度却还是让她深感不安,特别是,当她忍不住偷偷向下扫了一眼时,发现他安然的睡眼与英挺的鼻梁看起来特别有男人味。
栩栩自认不是外貌协会成员,虽然对美丑有欣赏倾向,但绝不因此把外貌作为对一个人的评判标准—这种一视同仁的态度也包括对待自己,她不觉得自己长得有多美,但也同样不认为自己的模样比任何人逊色。世界上或许存在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那又怎么样?不管是她们还是叶栩栩,全世界不都只有一个嘛!
栩栩看着此刻的阮忌廉,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当然是好看的,但这个时候的他,又不止“一个好看的男人”那么简单,这是一种从栩栩心底迸发出来、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并不是单纯的产生好感那么简单—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微妙体验让她彷徨困惑,却又矛盾地让她心平气和,伴着他越来越平稳的呼吸,栩栩也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