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涛的父母是三江县服装厂的工人。说是服装厂,其实就是将原来做衣服的手工业者组织起来,以前叫合作社,后来改为厂。钟涛的父亲是高级别的裁减师傅,手艺好,多么难做的衣服他都能裁减出来。母亲也是高级缝纫工。服装厂是集体所有制,领的是计件工资,所以钟涛父母平时加班加点,工资比较高,加之只有钟涛这个独儿子,生活比较富裕。但是他们很少管钟涛,喜欢儿子,就是儿子要什么给什么。钟涛的父母至今也没有闹明白,平时在家非常孝顺的儿子,为什么老师总是说他的不是,上门告状的也不少。这次上初中差一点还没有上成,要不是他家的成分好,工人出身,这小子就被拒之门外了。儿子不就是调皮点嘛,民间不也说调皮娃娃聪明吗?以后长大了就好了。钟涛父母并没有把他在学校的表现当回事情。他们想得简单,不管钟涛学习好与否,将来也不会饿饭,因为他们有一手好手艺,今后可以传给他。
说也怪,这钟涛在学校是个不好的学生,在家里的确是个乖儿子。他甚至觉得父母找钱很辛苦,所以家里的重活、粗活、脏活,只要他能够干的,父母不叫他就主动干了。他用钱大方,经常买一些好吃的招待他那些朋友。他在那些朋友中威信很高,俨然就是他们那一伙人的头。他无拘无束,一天到晚总想找一些有刺激性的事情做,引起别人的注意。至于有什么后果,他从来不去想。读书有什么用啊,爸爸妈妈没有文化,一样拿高工资。钟涛现在有些得意,他不仅在学校已经出了名,而且社会上那些说起很不得了的人,现在也知道他,并且还经常邀他切磋。他觉得很过瘾。他不愿意和李虹她们一起回他的家,是因为他知道妈妈一定不会说他的坏话。
果然,李虹和万芳芳找到钟妈妈时,听到的都是钟涛的好话。
钟涛的家住在稻米仓那条街。此街因为过去是粮仓,现在又是粮食市场而得名,是三江县比较繁华的街道。因为钟涛家比较富裕,所以他家的房屋虽然是小青瓦盖的,但不是夹壁房,而是用土来筑成厚厚的墙。这种房子冬暖夏凉。不过墙的外面装饰很好,用雪白的墙灰糊得很平滑,看上去很气派。这还不算什么,令人羡慕的是他们家的独门独院,这在繁华的地方是很难得的。这条街因为只此一家,所以李虹不用问,就推开了院门:“屋里有人吗?”
“那个喊呀!”随着声音,出来一个穿着整齐的50多岁的中年妇女。
李虹估计是钟涛的妈妈,便问道:“你是钟妈妈吧?”
钟妈妈点点头:“钟涛是我儿子,你们是找钟涛吧?”平日里来找钟涛的都是些男孩子,而且她认识。今天来的不仅不认识,而且还是两个女孩子,是不是钟涛又在外面惹事了?她有些疑惑,又不好问。
李虹和万芳芳打量着这个很干净的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株高大而枝繁叶茂的黄桷树,庇荫着这个院子。黄桷树的枝头刚刚开始抽芽,很有些春天的气息。这是秋天的季节,本不是树木发芽的时候,可是据说,黄桷树是哪个月栽,每年就在哪个月发芽。而且黄桷树刚刚抽的芽还没有变成树叶的时候,是可以吃的,本地人把它叫做黄桷萢儿。吃起来酸溜溜的,十分诱人。院门进去靠墙的两边,分别是两个用砖来砌成的长方形花台。不过那里面没有栽花,而是种了一些时令蔬菜。进院门的左侧,是一个连着的洗衣台和洗衣池,池子里泡着一大堆衣服,钟妈妈可能正在洗衣服。万芳芳跑到里屋溜了一圈,出来便羡慕道:“钟妈妈,你家真宽敞!”
钟妈妈看着这两个女孩子,心里不踏实,一边让她们进屋,一边问道:“是不是钟涛惹着你们了?”
李虹看妈妈紧张的样子,笑着作了自我介绍:“钟妈妈,我跟钟涛是同学。”
万芳芳补充道:“她是我们班的班长,叫李虹。”
李虹继续道:“我们受柳老师的委托,今天来搞家访,了解一下钟涛在家里的表现情况。”
钟妈妈一听是了解钟涛的情况,立即高兴起来,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好,好,要不就在院子里坐。我去泡杯茶。我们慢慢说!”
钟家可能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客人,所以钟妈妈的心情很好。
钟妈妈把茶泡好后,说起她的儿子就滔滔不绝:“我家钟涛可能就是学习差点,在家里对我和他爸爸呀可好了。今天我休班在家做家务,平时都是他在做。你看我们家的院子这么干净,都是他和他那些朋友帮助打扫的。”
李虹打岔道:“他在外面和学校的情况你了解吗?”
听到这个话题,钟妈妈叹了一口气:“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老是说我家钟涛调皮、打人。谁家的孩子没有过错呀!他也不能在外面受人欺负啊!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惹他,他能惹你吗?以前我们家涛涛没有长大的时候,我们家也被人欺负不少。现在涛涛长大了,看到我家涛涛乖,就嫉妒。隔三差五就来找麻烦,还在外面说他的坏话,弄得学校也不要他。幸好柳老师收了他,柳老师是个好人啊!”
李虹觉得钟涛太聪明了,本来就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还在家里把他们哄得团团转,使他们都误认为他是个好孩子。
李虹听钟妈妈的口气,谁要是说他儿子的不对,她是肯定不接受的。于是,她向万芳芳使了个眼色,准备告辞:“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回去向柳老师汇报。”
正要出院门,没想到钟涛推门进来了:“要走了呀,收获大吧?”说这话时,一脸的鬼笑。
钟妈妈见钟涛进来,赶忙说:“涛涛,她们不是来告状的。我把你在家里的情况都给她们说了。”
钟涛听母亲这样说,原本不是很踏实的心,这下彻底放心了。他倒不是怕告状,而是怕爸爸妈妈为他的事情担心和生气。
这钟涛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爸老妈说他不听话。他父母结婚十多年后才生下他的,生他时,他妈妈四十来岁了,属于高龄产妇,很危险的。钟涛后来听说当时医生对他父亲讲只能保一个,问他要媳妇还是要孩子。父亲左右为难,心里那个痛啊,没法说。他想起以前人家嘲笑他后继无人,要断子绝孙。他朝医生大喊:“我两个都要,我两个都要!”母亲要求医生一定要保孩子,自己死了没关系。医生说我们尽量吧。好在老天有眼,母子都平安了。自从有了钟涛以后,没人敢嘲笑父母了,父母的腰杆也渐渐挺起来了。钟涛懂事后听说这些,心里就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父母再受到什么伤害了。有一次,服装厂一个工人的儿子,开玩笑说他的爸爸妈妈可以当他的爷爷奶奶了。他走上去狠狠给了那人一耳光,两人便打了起来。那时他不过七、八岁。那人比钟涛大许多,居然就没有打赢钟涛。这下钟涛在服装厂出了名了,都知道钟裁缝有一个不怕事的儿子。父亲对儿子的表现十分满意,从来都是受人欺负的父亲,觉得这是给钟家扬眉吐气了。还是有儿子好啊!钟涛没有想到自己的勇敢能给父母带来这么大的快乐,从此他在外面越发勇敢了,父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钟涛对李虹没有告他很满意,礼貌地客气道:“再坐一会嘛,我家的黄桷萢儿很好吃,我摘一些你们尝一尝;”
钟妈妈也劝道:“就是,就是,我们家的黄桷萢儿是宝贝,平时涛涛都舍不得摘,要不早就摘完了。”
李虹和万芳芳看他母子俩挺热情,吃了几颗钟涛爬在树上去摘的黄桷萢儿,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