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礼仪与社会文明同步发展
礼仪是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而发展的,所以,它有明显的时代性。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见《论语·八佾》)周代的杞国虽然是夏朝的后裔,但是时代已经变了;周代的宋国虽然是殷朝的后裔,但是时代也变了,不但文献不足,而且现行礼仪也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无法证明夏朝与殷朝的礼仪是什么样子了。
孔子又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见《论语·八佾》)孔子关于“周监于二代”的观点是正确的,这体现了礼仪的继承性,“吾从周”的意见也是基本正确的,这体现了礼仪的时代性。孔子作为周代的人,赞成周代的礼仪,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他说“吾从夏”或者“吾从殷”,那就是逆潮流而动了。但是,西周已经不复存在,东周也是名存实亡,孔子“从周”的立场,就不可能对周代的礼仪进行改革,适应春秋战国时代的社会需要。这是令人遗憾的。但是我们不能抹杀他研究、整理、宣传礼仪的伟大功绩。
这两条孔子语录证明了夏、殷、周三代各有各的礼仪,而且各有各的特色。他把礼仪看成是发展的,而不是一成不变的。这就够了不起的了,我们不能苛求于古人。
鲁哀公曾经问过宰我(孔子的学生),作社主应该用什么木头,宰我回答说: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说是这样能使民众战战栗栗。可见,三代建社之礼是有区别的。
二、历代礼仪是互有增删损益的
汉代叔孙通为刘邦制定朝廷礼仪时说:“五帝异乐,三代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礼所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叔孙通的做法在当时可以说是正确的,借鉴古人为今人服务,原则是对的。因为他知道夏、殷、周三代礼仪之间,有所损益。“颇采”一些“古礼”是必然的,“秦朝”与“汉朝”紧相连接,所以,叔孙通制订汉朝新礼仪,“与秦仪杂就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班固在《汉书·礼乐志》中也说过:“王者必因前王之礼,顺时施宜,有所损益,即民之心,稍稍制作,至太平而备。周监于二代、礼文尤具,事为之制,曲为之防,故称礼经三百,威仪三千。”班固的意见是正确的。他主张“因前王之礼,顺时施宜,有所损益,即民之心,稍稍制作,至太平而备。”我们构见中华礼仪,就应该继承中华民族传统礼仪的“有用”部分,吸收其他民族的“适用”部分,抛弃“过时无用”部分。
考察一下先秦历代的养老之礼,便知它们各具特色。《礼记·内则》云:“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修而兼用之。”
其中,燕礼最轻,升堂行一献礼毕,脱履升堂,坐饮至醉。飨礼则体荐而不食,爵盈而不饮,依尊卑而为献,取数毕而已,食礼不饮酒,享大牢,以礼食之。
关于养老的处所,三代也不同。“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养老;夏后氏收而祭,燕衣而养老;殷人冔而祭,缟衣养老;周人冕而祭,玄衣而养老。”
以上这些史料,都说明了一个道理:礼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的。从古至今,历代礼仪,都是继往开来的,没有一成不变的。也就是说,礼仪,是有时代性的。
《荀子·礼论》云:“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
任何时代的礼,都是以当代物质生产水平而定,物质文明决定着精神文明,精神文明也制约物质文明,“两者相持而长。”荀子这一光辉思想,对于我们研究礼仪的发展史,具有极大的启示意义。
荀子说:“凡礼,始乎棁(通脱,简略),成乎文(完善的仪式),终乎悦校(令人满意)。”他认为,任何时代的礼仪都有一个从简略到完备的过程。我们认为,不仅如此,还有一个从完善,过时,再到废止的过程。有识之士应该因时世人情而改革,创造适应新时代的礼仪,复古是没有出路的。孔子一生为礼而奋斗,但也坚持‘吾从周’的立场,所以周游列国也没得到重用。正如子路所说:“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三、怎样评价孔子的礼仪观
孔子说:“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研究古代的礼仪是必要的,但是推行过时的礼仪是没有前途的。
孔子把原始公社时代的礼仪制度概括为“大同”: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举)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已;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已。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礼记·礼运》)
孔子把夏禹、商汤、周文王时代的礼仪制度概括为“小康”:
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已;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困,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已。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如此者,在势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礼记·礼运》)
孔子虽然有志于此,但是却实现不了。因为孔子所处的时代是由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和变革的时代,不但在鲁国行不通,到齐国也实现不了,到了陈国和蔡国更不行,到了卫国,卫灵公虽然供给他生活用度,但也无所作为。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仍然回到鲁国。后半生主要从事教育和整理古代典籍。孔子对周礼的研究是深入的。对于礼仪的宣传是广泛的,但最终并未创造出适应封建时代需要的新礼仪。这一点是孔夫子的遗憾。
在春秋战国的时代,各国“诸侯逾越法度,恶礼乐之害已,去其篇籍。”可见周礼已不适用于当时。“汉兴,拔乱反正,日不暇给,犹命叔孙通制礼仪,以正君臣之位。高祖说而叹曰:‘吾乃今日知为天子之贵也’!”(《汉书·礼乐志》)可见叔孙通所定之礼适合刘邦的需要,初步适应了封建时代的要求。
后晋刘煦的《旧唐书·礼仪志》说:“虽仲尼自卫返鲁,而有定礼之言,盖举周公之旧章,无救鲁邦之乱政。仲尼之世,礼教已亡。遭秦燔炀,遗文殆尽。”这个评论非常精辟,令人敬佩。
所亡之礼教,是奴隶制的礼教。而新兴的封建社会,需要重建新礼仪,当然,重建是要批判继承的,而且要逐步完善。
四、小议古今礼仪的传承变化
《旧唐书·礼仪志》说:“汉兴,叔孙通草定,止习朝仪。至于郊天祀地之文,配祖禋宗之制,拊石鸣球之备物,介丘璧水之盛猷,语则有之,未遑措思。”肯定汉礼的草创之功,又指出不足之处,这样的评论是实事求是的。我们对于前人应该采取这种态度。
礼仪既然是与时俱进的,它就必然不断地弃旧更新。比如古代丧礼实行土葬,今天殡葬改革推行火葬,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古代的婚礼讲究结婚要互换庚贴(生辰八字),今天结婚讲究领结婚证,古代讲究多子多孙好,今天讲究只生一个好。古代讲究重男轻女,今天讲究男女平等。这都是因为时代文明进步了,所以,礼仪也就更新了。
古代上学要先拜孔子画像,今天上学要先升国旗。民国年间的童子军带青白两色领巾,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少先队带红色领巾,这是明显的时代标志。
“文革”期间,男女老少只许穿中山装,不许穿“奇装异服”。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服装是百花齐放,不但男人可以穿西服,打领带、戴礼帽;女人也可以穿高跟鞋,带项链了。这是多大的进步啊!中华民族正在一步一步的构建着一套新时代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