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上帝起誓,我们是最细柔温和的人!但是,我们不知道怎样才能崇拜令火山爆发、与大海一起波涌,和暴风一道行进的上帝。暴风来临,摧毁的只有枯枝败叶!
十八你们留在美国吧
你做何选择?你是留在工资待遇优厚,充分享受机会、幸福、美食和自由的独立国家美国呢,还是返回你的工厂凋零、债台高筑、工资微薄、食物缺乏、税种繁多的你那满目疮痍的国家呢?为了人道主义的福利,你们还是留在美国吧!
请你们站住——每一个男人或女子,都想返回祖国——且慢,好好思考一下你们的行动吧!人道主义决定你们现在要留在美国,从事你们力所能及的工作,以便帮助你们的古老祖国在美国得到必不可少的东西。
难道你们不知道祖国在呼喊你们帮助她,使饥者得食,令裸者着衣!因为美国是唯一没有被战争破坏的国家,而且有足够能力帮助你们的国家,防止废墟进一步增加。
因此,出于人道主义义务,美国应该竭尽全力帮助欧洲和所有遭受战争灾难的国家。既然你们是你们的祖国赖以依靠的美国力量的一部分,那么,你们的神圣义务便是留在美国,帮助美国来拯救你们的祖国。
究竟是什么因素促使你们去往你们出生的那块被战争破坏、为饥饿笼罩的土地呢?你们没有能力援助你们的祖国或朋友,反而会增加他们的困难,尤其是在此时此刻,你们离开一个繁荣、富强、一切具备的国家,去往一个废墟遍地、贫困、多病、没有任何工业、没有工作的国家,只会加重那里的灾难。
传言欧洲工作机会大有,你们千万不要受此诱惑。对于欧洲来说,不过几年,大有工作机会是不可能的。你们是在“和平时期”离开你们国家的;即使如此,你们也没有看到你们所向往的良好情况。如今是一场大破坏过后,你们怎能设想碰上那样的好事呢?
无论考虑你们的个人利益,还是集体利益,你们都应该留在美国,把你们的资金投在美国,在美国为你们的心灵建立固定住宅,按照美国的爱国主义原则教育你们的孩子。你们要在这里创造财富,并将之寄回你们的祖国,以便扫除那里的贫困,帮助祖国重建繁荣。
十九致叙利亚兄弟
叙利亚兄弟:
你是我的兄弟,因为你是叙利亚人,对着永恒世界说着一句话的国家,已对我低声说出另外一句话。
你是我的兄弟,因为孕育你的国家生下了我;孕育发自于你内心深处的第一声呐喊的宇宙,也孕育了由我的内心生下来的第一声呐喊。
你是我的兄弟,因为你是我的一面镜子。每当我看到你的面孔,我便看到了我自己的一切:我内心里的坚强与懦弱、协调与混乱、沉睡与苏醒。
你是我的兄弟,因为我每想到一件事,便看到那件事的各种因素在你的思想中波涌翻滚;我每想做一件事情,便看到你亦同谋共往;每当我拒绝某件事情,我发现你早已放弃之。
你是我的兄弟,你伴随着耶稣、摩西和穆罕默德。
你是我的兄弟,你经历过五千年的灾难。
你是我的兄弟,你戴着我们的父辈和祖辈拖拉着的桎梏。
你是我的兄弟,你戴着压在我们肩上的沉重枷锁。
你是我的兄弟,你为我们分担痛苦和眼泪;共遭灾难和痛苦的人们,定会同享荣光与欢乐。
你是我的兄弟,你与我们同站在我们过去的坟墓和我们未来的祭坛前。
叙利亚兄弟:
昨天,雾霭蒙着我的周身,我曾抱怨你,责备你。
今天,风神驱散了雾霭,我知道我是在责备、抱怨自己。昨天,我认定你身上有丑陋之处,今天却发现那丑陋之处在我的身上。你的禀赋有我讨厌的东西,我发现那些东西也都在我的品性之中。我试图从你的灵魂中连根拔掉的东西,我却发现它的根与我的灵魂紧紧相连。
生命带给我们过去的和现在的东西一模一样。
在所有转化为我们的不幸与幸运的事物中,我们也都是一样的。
我们彼此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你面临灾难时沉着镇静,坚忍不拔,而我却大喊大叫,焦躁不安,面对灾难失望叫喊。
现在,我已经认识了你,也认识了我自己。假如我看到你身上有缺点,发现那缺点也在我的身上。
叙利亚兄弟:
你被钉在十字架,但却在我的胸膛上,穿透你两掌和双脚的钉子也穿透了我的心膜。
明天,当一个过路人经过髑髅地时,他分辨不清哪是你的血滴,也分辨不清哪是我的血滴,而会边走边说:
“就在这里,一个人被钉在十字架上。”
二十我爱极端主义者
我爱极端主义者。
我爱能够下到生活的低谷和登上生活高峰的人们。
我爱那些全身心倾向孤独、决不在两种相反事物之间停留的人们。
我爱充满坚定希望的心神,我爱天性不接受拼装、内核不容分裂的朴素灵魂。
我爱极端分子,他们热情奔放,强烈爱好的火炬炽烈燃烧;他们的心总在剧烈地跳动,屈从于自己的情感;他们避开原则的斗争而进入个人法规,脱离思想的混合而转入单纯的原始思想,那原始思想带着他们上升到云彩之上,又降到大海之底。
我考验过温和主义者们,用秤称过他们的目标,用尺量过他们到达的地方,发现他们是胆小鬼,害怕真理如同害怕国王,害怕虚妄如同害怕魔鬼。于是,他们求助于既无益又无害的中间法规保护,沿着明路走去,那条明路把他们引向既无向导,又不会迷途的荒芜沙漠,既远离幸福,又远离贫困。
生活是夏天,歌唱着它的炽热思恋;生活是冬令,夸耀着它的暴风的强劲。谁在调节、安排自己的生活时采取温和态度,使之不受夏日欢狂、冬令可怖的影响。那么,他的白昼便毫无光荣、绝美可谈,他的夜晚也便没有任何神奇与幻梦,他的心灵也就更接近于死人,而远离生者,简直就是行将入土的人,宁愿在阴曹地府安息,也不愿意生活、行走在阳光之下。
宗教信仰中的温和主义者,徘徊于害怕惩罚与期盼奖励之间;一旦行进在信徒队伍中,他便拄起拐杖;当跪下膜拜时,他的思想便站起来讥笑他。
世俗生活中的温和主义者,只能停留在他母亲生下他的地方;他不后退,免得人们将他的后退当作笑料;他也不前进,以免将人们引向大路或人迹常至之地;而是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影子,留心细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屏着自己的呼吸。
爱情中的温和主义者,不饮爱情杯中的液浆,无论冷甜还是热苦,而是由痴呆用虚弱和恐怖沼泽中提取来的不冷不热的稀汁湿润自己的双唇。
抑恶扬善中的温和主义者,不与恶斗,不倡善事,仅仅满足于维护感情中流露出来的僵死情感,将毕生消耗在海岸边,就像贝壳,外表坚如石,内里似软胶,不知生命的涨潮何时结束,或者退潮何时开始。
追求高贵中的温和主义者,是达不到目的的,而在其外表壳上涂上一层闪光的油,只有微风吹过或光波扫来才会干燥。
追求自由中的温和主义者,将看不到自己留在丘陵、坡地上的脚印。运动就像生活,决不会为了让跛子和瘫子赶上而放慢脚步。
愿望中的温和主义者所向往的生命,要么长而单薄,或者短而厚重。不管他的想法如何,生命要么长而干枯,要么短而粗壮。假若他是一个极端主义者,那么,他定会让生命延长,而且充满工作和成果,健壮无比,紧紧拥抱着真理、爱情和自由。
我听到无能的温和主义者们说:“满足是取之不竭的宝库”,于是我打灵魂深处厌恶他们,远远离开了他们,并且说:“假若猴子和侏儒满足于他们的懦弱和平庸,怎会变成人和巨人呢?”我听猴子和侏儒们说“温和乃百德之首”,我的灵魂禁不住对他们感到恐惧,扭过脸去,背对着他们说:“他们只注视事情的中部,能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吗?难道事情没有首和尾吗?”
我听头脑糊涂的人们说:“一鸟在手胜于十鸟在树”,我的灵魂禁不住厌恶了他们,愤怒地说:“即使这些笨蛋们撒腿奋追十只鸟,但他们却连半只鸟也不配得到。难道追飞鸟不正是为生活而奋斗,不就是生活的目的和生活本身吗?”
我爱极端主义者。
我爱被温和主义者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当那个人扭脖子,合上双眼之时,人们相互说:“我们已经摆脱了那个令人不安的极端主义者!”他们不知道那个人的灵魂那时已走去征服诸民族和历代人了。
我爱那个抛弃了父亲的王位和权杖的人。那个人用粗布取代了绸缎,用卑贱取代了尊荣,独身走到默示与思恋的顶峰;与此同时,温和主义者们却讥笑他,惊异他那纤细的手指将存在中暗藏的和显露的集中在一起。
我爱痴迷不悟、视死如归、看破红尘的烈士们;除了终极目的,他们认为一切都不值一提;除了高尚目标,他们认为一切都微不足道。
我爱那些被烧死、遭石击刑、被绞死和死于利剑下的人,因为他们殉身于一种占据了他们头脑的思想,或者燃烧着他们心中的情感。
我爱极端主义者。我把酒杯举到唇边,只是为了尝他们的血和泪的味道;我隔窗望天,只是为了看他们的面容;我侧耳聆听风暴狂吼,只是为了听他们的歌喉和欢呼。
二十一致美籍叙利亚青年
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的命运。
我相信你们为这种新文明做出了贡献。
我相信你们从你们的父辈那里继承了旧梦、歌和语言,你们完全可以将之作为在美国的知恩的礼物豪迈地加以描述。
我相信你们能对这个伟大国家的奠基人说:“看哪,我是一个青年,一棵从黎巴嫩丘陵连根拔起的树苗,但我的根深深扎在这里;我将成为一棵硕果累累的大树。”
我相信你们能对易卜拉罕姆说:“当你说话时,拿撒勒的耶稣触摸你的嘴唇;当你写字时,耶稣会握住你的手;我将拥护你说的一切话和写的所有文章。”
我相信你们能对易姆逊、惠特曼和杰姆斯说:“我的血管里流着诗人和贤哲的血。我愿意来你们这里取经,但决不两手空空而来。”
我相信你们的父辈为获得财富而来到这块土地之时,你们已经出生在这里,以便用智慧和劳作淘金。
我相信你们能够成为良好公民。
怎样做良好的公民呢?
假定在你们的权利之前,要继承他人的权利,但要经常意识到你们的权利。
你们要成为思想和工作的自由人,知道你们的自由受控于他人的权利。
你们要用你们的手创造美,还要满怀爱和信仰估价他人所创造的一切。
你们要用劳动换取财富,而且单单依靠劳动,尽力少花费自己的所得,以便在你们告别人世时,你们的孩子不依赖国家帮助。
你们要站在纽约、华盛顿、芝加哥和旧金山的高塔前,发自内心地说:“我们是建设大马士革、朱伯勒、苏尔、赛达和安塔基亚人民的后代;如今,我们在这里正胸怀壮志,与你们一道进行建设。”
你们要为你们成为美国人而感到自豪,但也应该为你们的父母来自安拉惠手抚摩并派使者而至的土地感到自豪。
二十二你们有你们的思想,我有我的思想
我们都是穷人,除了生命别无余财。我们都是求乞者,除了生命别无可献。
你们有你们的思想;你们的思想本是一株大树,根插传统土地,枝靠惯性生长。我有我的思想;我的思想原是一片乌云,飘移在天空,之后化作雨滴降下,汇成小溪流入大海,然后又化作雾升上云天。
你们有你们的思想;你们的思想本是一座坚固高塔,大风吹不动,狂飙摧不垮。我有我的思想;我的思想原是柔韧青草,随风四下摇摆,以摇摆寻欢取乐。
你们有你们的思想;你们的思想本是一种旧学说,不会发生变化。我有我的思想;我的思想原是一种新创造,我每早晚都在筛它,它也在筛我。
你们有你们的思想,我有我的思想。
你们想让你们的强者打倒你们的弱者,让你们的足智多谋计算你们的天真无邪者。我则想用我的犁杖耕地,用我的镰刀收割,用石头和泥土建房,用毛或麻织衣。
你们想让体面与财富联姻,而我却想依靠自己。
你们想奋力追求声誉、美名,而我却想把声誉和美名当作两粒沙子抛在永恒海岸边。
你们想的是高楼大厦,家具用镶金嵌银的檀香木制作,华丽丝毯罩壁铺地,而我却只要洁净的灵魂和肌体,即使连一个头靠的地方也没有。
你们想做有头衔的职员,而我却只想做有用的公仆。
你们有你们的思想,我有我的思想。
你们有你们思想的社会、宗教海洋及其艺术、政治要求,我想的只是显而易见的朴素道理。
你们的思想说:“女人美而丑,娴淑而放荡,聪明而愚笨。”而我的思想却说:“每个女人是每个男人的母亲;每个女人都是每个男人的姊妹;每个女人都是每个男人的女儿。”
你们的思想说:“盗贼,罪犯,杀人犯,恶棍,逆子。”而我的思想却说:“盗贼是垄断者的走狗;罪犯是暴君的造物;杀人犯是被杀者的盟友;恶棍是暴徒的果实;逆子是酷厉的结果。”
你们的思想说:“法律,法院,法官,惩罚。”而我的思想却说:“假若有一部实用法律,我们都不服从,或都服从,倘使有一部基本法律,我们所有人在其面前一律平等。谁讨厌堕落的人,那么,他便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谁紧紧收起自己的衣角,以免让落入沼泽的人拉住,那么,他本人也是自处沼泽的人。对跌脚和过失不屑一顾且引以自豪者,无异于以对全人类不屑一顾。吹嘘自己没有罪过,无异于吹嘘生命自身没有过失。”
你们的思想说:“杰出者,发明家,教授,天才,才子,哲学家,伊玛目。”而我的思想却说:“深爱者,亲爱者,盟友,忠诚者,正直人,牺牲者,殉道人。”
你们的思想说:“拜火教,婆罗门教,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而我的思想却说:“宗教只有一个,尽管表现形式各不相同,而且永远是单一位,尽管道分数叉,就像几个指头。”
你们的思想说:“叛教徒,多神教徒,年老人,异乡人,不信神者。”而我的思想却说:“彷徨者,迷路者,弱者,盲者,智力和精神上的孤儿。”
你们的思想说:“富翁,穷人,赠礼人,求乞者。”而我的思想却说:“我们都是穷人,除了生命没有富人;我们都是求乞者,除了生命没有赠礼人。”
你们有你们的思想,我有我的思想。
你们的思想说:“国家靠政务、政党、会议、报告和条约而立足。”而我的思想却说:“国家必靠劳作而立足:劳作在田间、葡萄园,劳作在织机前和印染厂,劳作在采石场和森林,劳作在办公室和印刷厂。”
你们的思想认为人们以其征战英雄而感到豪迈,于是频频歌颂奈姆鲁德、奈卜赫德、拉美西斯、亚历山大、凯撒、汉尼拔、拿破仑。而我的思想却只承认真正的英雄是孔子、老子、柏拉图、阿里·艾卜·塔里布、埃扎利、贾拉勒丁·鲁米、哥伦布和巴斯德。
你们的思想认为压倒的力量在于军团、大炮、装甲车、潜水艇、飞机和毒气。而我的思想却认为真正的力量在于真理;依靠臂力和机械取胜的人,他们最终将成为失败者。
你们的思想能区分开实际与想象、苏菲派与物质主义。而我的思想却晓知生命有独一无二性,其所具有的重量、尺码和程序不同于你们的重量、尺码和程序。也许被你们认作是幻想者的人却是个实践家,而被你们视作唯物主义者的却是个空想家。
你们有你们的思想,我有我的思想。
你们有你们的思想;你们追随着你们的思想游荡在废墟、木乃伊和化石博物馆。我有我的思想;我看到的我的思想飘飞在雾霭与星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