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安道:“大哥,我觉得你可以见见他,到底这是什么人?”高仙芝笑道:“那就让他进来。”蒙毅叫进封常清,高仙芝见他身材细瘦,斜眼、跛足,便问:“你就是封常清?”封常清道:“将军是觉得我丑陋?”高仙芝道:“既有自知之明,就快走吧。”封常清道:“我走,但我不会放弃。”说完走了。高仙芝不解地摇着头道:“这真是个有毛病的人。”
十五
后宫里,韦太后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说话,牡丹进来道:“太后,太平公主求见?”安乐公主猛地站起,眼透杀机道:“天上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正好杀了她!”上官婉儿看了韦后一眼道:“天赐良机,没有比这再好的机会。”韦太后慢条斯理地道:“你们回避。”安乐公主与上官婉儿回避后,韦太后对牡丹道:“让她进来。”牡丹作礼道:“是!”
牡丹出去后,太平公主进来道:“参见太后!”韦太后打量着她道:“坐吧。”太平公主说声“谢坐”,便在一边坐下。而在隔壁,安乐公主靠近门口与婉儿偷听。韦太后看着太平公主,拿着一个玩具轻描淡写地问:“何事?”太平公主起身道:“太后,我有个远房亲戚托我给您推荐一个人。”韦太后抬起头来,观察着她道:“哦?什么人?”
太平公主道:“这人大家都认识他,听说您需要太监,我想他最合适。”韦太后笑道:“你是来讨好我?”太平公主道:“胜者王侯败者寇,我要连这个道理不明白,岂不是找死?”韦后点着头道:“这就好。”隔壁安乐公主低声对婉儿道:“上当了。”婉儿道:“就是。”安乐公主道:“我去揭穿!”婉儿拉住她道:“太后的脾气你知道,听完了再说。”
太平公主道:“这人叫高力士,很识眼色。要是太后见了他,一定高兴。”安乐公主当下就要冲出去,又被婉儿拉住,示意她务必冷静。这边韦太后眼睛一亮道:“高力士?哎呀,这名字我好像听过。”太平公主忙道:“对对对!他本来就是宫里的太监。”韦太后忙对门外叫:“李静忠!”李静忠正在门外,立刻进来躬身道:“太后有何吩咐?”
韦太后看了太平公主一眼,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道:“把那个高力士叫来。”李静忠看了一眼太平公主,恭敬地作礼后,转身出去。韦太后用目光示意着太平公主:“去吧,这是小事,本太后答应了。”太平公主用感激的口吻道:“谢太后!”说完转身出门,可还未走到门口,忽听韦太后道:“等等!”太平公主察觉到隔壁有人,不由一惊想:“莫非我露出破绽?”于是转身看着韦太后冷静地装傻道,“还有事吗?
韦太后见太平公主镇定,便问:“你对本后临朝摄政有何想法?”太平公主道:“皇帝还小,总得有人帮衬。”韦太后笑道:“这话也对。”又观察着她那细微的表情,用不相信的口吻问:“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这个“吗”字有意拖长了,太平公主把头一偏道:“哦?”接着反问道:“太后要我怎样做才相信?”韦太后试探道:“不是我不信你的话,而是对你有些疑惑。”
太平公主忽然笑道:“太后有何疑惑,尽管说。”韦太后笑道:“你和你母亲一样,不是一般的女人。”太平公主道:“是吗?太后怎么这样看我?”韦太后道:“听说你想学你母君临天下?”隔壁的上官婉儿与安乐公主同时对望一眼,想知道她究竟怎样说。太平公主的脊背已经出汗,但却保持着冷静淡淡地笑道:“不错,过去看到母亲君临天下的风光,确实有过这种念头。”
韦太后感到意外,在她看来太平公主一定不敢承认。越是不承认,越说明她有野心。她真是好大的胆,居然说真话了,这不是找死吗?因此不解地问:“那你现在的念头肯定是更甚了?”太平公主自嘲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羡慕母亲的威风,确实是天天想,夜夜想,但现在反倒没有了。”韦太后猛地一愣,忽然冷冰冰地道:“那是一个美丽的梦,为什么说没有就没有了?!”
太平公主镇定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后不但掌握着万骑果毅,还把宗楚客紧抓在手,我若造次岂不找死?我也年纪大了,即便侥幸成功又能怎样?”韦太后道:“这是真话?”太平公主道:“太后应该知道,我母亲是上官婉儿的仇人,要依太后的想法,她肯定要报杀父之仇,可她不但放弃仇恨,还成为我母最信任的女官。我母临朝,很多事都是她做。”韦太后笑道:“看来你有自知之明,去吧。”
太平公主作礼道:“谢太后。”转身走了。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进来,安乐公主急道:“母亲,您上当了。”韦太后笑道:“什么上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过是见风使舵,想借机讨好我。”上官婉儿摇头道:“我看没这么简单。”韦太后道:“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尤其是针对你的事更有道理。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事我自有分寸。”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知道太后的脾气,忧虑地出去。
安乐公主与上官婉儿商量道:“要不把她喊了回来?”上官婉儿阻拦着道:“要杀她,根本不是难事,关键是她在各地还有党羽。要消灭,必须是一网打尽!”安乐公主道:“杀了她,那些党羽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上官婉儿不好过分拗她,心想:“也许人家已经走了。”便顺着她的意愿道:“那就追上去!”两人追出去后,发现人已没有踪影。
韦太后喝了一口茶水,李静忠带着高力士进来道:“太后,这就是高力士。”高力士忙磕头道:“见过太后。”韦太后盯着高力士道:“起来。”看着高力士猛地一怔道:“哎,我好像在哪见过你?”高力士忙道:“对,奴才也见过太后。”韦太后像审查犯人一样盯着他问:“在哪?”高力士道:“很多地方。不过奴才身份卑微,不敢靠近,这才托关系有福气跟您说话。”韦太后笑道:“这也叫福气?”高力士笑道:“我们这些奴才别说是跟您说话,就是想靠近都不敢。”
韦太后道:“哦,想起来了,你好像是由高延福收养?”高力士道:“哎呀,太后连这个也知道。奴才真是太感动了,也太有福气了。确实,奴才本名叫冯元一,祖籍高州良德霞洞堡,曾祖冯盎、祖父冯智玳、父为冯君衡,曾任潘州刺史。幼年时奴才入宫,由高延福收为养子,遂改名高力士,受到过武皇的赏识。”韦太后点头笑道:“你很会说话,就留下伺候本宫吧。”高力士立刻跪倒磕头道:“谢太后!”
十六
郭元振苏醒后跌跌撞撞,不时昏倒,又不时醒来,不知折腾了多少次才跌跌撞撞地下了山。他认准一个方向行走,最后在黄昏时分昏倒在一家门口。一个漂亮的姑娘出来,见他浑身是血,忙喊:“爷爷,这里有人。”有个老人出来,看了一眼郭元振,一探鼻息,发现人昏过去了,又一把脉道:“还有救!”
老人和姑娘将郭元振救进屋,姑娘看着爷爷给郭元振包扎伤口,便道:“爷爷,我忽然觉得他若是坏人呢?”老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道:“如果是坏人,岂不是救出了麻烦?”老人道:“救活再说。”过了一会,老人见郭元振还不醒,号了脉道:“我去抓药。”姑娘拿起郭元振的宝剑道:“爷爷您看。”老人一看剑道:“他是安西大都护!”
十七
在丝路驿站,老板娘见钱满柜醒来,微笑道:“你呀,这一倒头大睡,就睡到了天黑。”钱满柜也笑道:“瞧你说的,死了那么多伙伴,我哪是睡觉?早上吃了饭,我觉得疲劳还真睡着了。后来做了个噩梦,就睡不着了。再到后来又不知怎么,反倒折腾着了。”老板娘把头偎进他的怀里道:“我知道这次对你刺激太深。”钱满柜看了老板娘一眼道:“是啊!丝路不太平喽。”老板娘抬起头道:“不是还有南线吗?”钱满柜道:“南线需经凤翔、天水、陇西、临夏、西宁至肃,纯粹是吐蕃人的天下。”老板娘道:“那北线呢?”
钱满柜一怔道:“从长安沿渭河至虢县(宝鸡),过汧县(陇县)越六盘山,沿祖厉河在靖远渡黄河,最后至凉州(武威),路程较短,但沿途供给条件差,是早期的一条线。前段时间,听说可由泾川到平凉,过萧关途径清水河,到鸣沙州的鸣沙(今中卫)渡过黄河,穿越茫茫的腾格里沙漠,最后到达凉州。无论是南线、中线、北线,都是集中到凉州,然后穿过河西走廊。现在河西走廊也不太平,但只要能到凉州也行,现在的中线已连金城郡(兰州)都走不到了。”老板娘道:“那你有胆量走北线吗?”
钱满柜道:“小翠,你这是在激将我啊?不过,我走丝路已形成了惯性,就像军人马革裹尸才觉得光荣。要是活在安逸里,反倒没意思。”老板娘叫小翠,她道:“哎,救你的那人身手敏捷,会是什么人?”钱满柜道:“估计是大唐军人,他的年龄二十出头,要是我们的仙芝在,也有那么大了。”小翠抓起钱满柜的手,把头亲昵地贴在钱满柜的胸膛上道:“多少年了,再也没有他的下落,不知他是否还活着?”忽然抬头道:“你呀,负了我多年,害得我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