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武惠妃宫,武惠妃看着杨洄道:“还好,总算搞清是于阗人所为,要不真有口难辩。”杨洄道:“未必。我没见到他们,假如见到,就将他们杀掉,父皇肯定认为是于阗人所为。”武惠妃道:“不,你杀了李光弼夫妇,谁能证明是于阗人所为?”杨洄道:“难道我不能杀了于阗人,然后将死尸带回,不就说明了一切?”
在李光弼家里,高力士道:“陛下让全国州府衙门寻找,对有功者连升三级,还下旨传送六百里加急文书,令高仙芝带兵营救你的妻子。”李光弼感激地道:“多谢陛下,我也去。”萨费尔也忙道:“我陪你去。”高力士道:“不行!你的身份已和以前大为不同。陛下说,你去肯定愤慨,可能会适得其反。”
李光弼道:“陛下并不了解我。只要霍加交出我妻子,将恶魔处死,我不会让百姓遭受涂炭。”高力士道:“上回是没有人命,可这次你可能情绪激动。陛下说,让你去一趟洛阳。”李光弼道:“做什么?”高力士道:“你是丝路监护,有些商人是把洛阳当做丝路起点的,应该到那里看看。”李光弼道:“这样,我把为我妻而死的亲人安葬了就动身。”
二
在山洞中,帕勒塔洪拿着一块生肉道:“都几天了,你要再不吃,就没命了。”艾特古丽有气无力地道:“我本来就不想活。”帕勒塔洪道:“我都答应不欺负你,你何必拿性命开玩笑?”艾特古丽道:“可我若活着,你迟早会欺负我?”帕勒塔洪道:“我若欺负你,你不是要自杀?你死了,在这山谷里岂不是只有我一个?”
艾特古丽道:“你不骗我?”帕勒塔洪道:“说实话,如果是在山外,我肯定会占有你。可现在你若死了,寂寞的滋味谁能受得了?”艾特古丽其实早就饿得难受之极,便道:“拿过来。”帕勒塔洪将生肉递了过去,艾特古丽却无力咬了下来,忽然感到头晕目眩,昏倒在地,帕勒塔洪忙上前唤醒她道:“我将它弄小,然后喂给你。”
三
李光弼、萨费尔与赵莉站在长安郊外的三座坟墓前,李光弼的脑海里闪现出与萧飞、瓦吉丁、帕里黛在一起的欢快场景,泪水无声地流着道:“安息吧。还有一个恶人我一定抓到,为你们报仇!”萨费尔也在旁边哭泣着道:“兄弟,小妹,你们走得实在太匆忙。你们是为救嫂子而死,我一定和三哥救出嫂子,同时为你们报仇!”
赵莉在另一边哭道:“萧飞,你答应给我幸福,可你却走了,以后我该咋办?”李光弼忙道:“萧飞兄弟,咽气前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赵莉转过身来,看着李光弼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他走了,我也该走了。”李光弼问:“去哪里?”赵莉的泪水夺眶而出道:“家我是不能回了,走一步看一步。”说完转身就走。
李光弼忙道:“不要走!”见她走了两步后站住,却又没转身,于是看着她的背影道:“他走了,还有我们,就住在我家吧。”赵莉慢慢转过身来道:“不,我也该寻找我的归宿。”李光弼道:“尽管你还没和我兄弟结婚,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弟媳。先在我家照顾钱盈,等有机缘,我为你介绍个好男人。”赵莉走了过来道:“这么说你把我真当弟妻?”
李光弼道:“是的。尽管你们没结婚,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弟妻。婚礼只是一种形式,关键是要看感情,你们的感情我看在眼里。本来过几天你们就结婚,没想到他却丧生,这让我怎么对得起他啊!没说的,你就是我弟妻!”赵莉感动地跪倒道:“谢谢你收留我。”李光弼道:“快起来吧。就冲着萧飞兄弟对我的真情,我也要让你一生幸福!”
四
冬夜,在山谷洞中,帕勒塔洪见艾特古丽冻得浑身发抖,忙脱下外衣要给艾特古丽披上,艾特古丽喝道:“不许过来!”帕勒塔洪道:“我们谁离开谁都是寂寞的,我不想让你冻死!”艾特古丽道:“冻死更好。”帕勒塔洪道:“既然已这样了,你又何必视我为敌?说实话,当时我是昏了头脑,早知得不到你,说啥也不干这事。”
艾特古丽想到被劫的一幕,想到瓦吉丁、帕里黛被杀,想到萧飞跌入山谷,想到孩子惨死,想到丈夫和亲人到处寻找自己的场景,愤愤地道:“跟你这恶魔在一起,我恨得咬牙切齿!”帕勒塔洪低下头,自责地道:“其实,我也非常后悔。你还是披上外衣吧。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出去,难道你真不想见你丈夫和孩子了?”艾特古丽绝望地道:“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谁会找到这里?”
在李光弼家里,李光弼抱起孩子李盈,见他用小手抓人,亲了一下他的脸蛋,见赵莉正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下,便也看着她道:“赵莉,明天我去洛阳,孩子就交给你多加照顾。”赵莉道:“放心!我一定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说这话时脸红了,显得更加美丽。
五
在李光弼家院落里,李光弼边出门边对赵莉道:“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头向前一转,见进入到院里的李隆基和陪伴在身边的高力士,忙跪倒道:“参见陛下!”赵莉也忙跪倒,李隆基道:“平身!”看了一眼李光弼,又看着赵莉,见她不仅长得天姿国色,还有俏丽的韵味,便问:“她是谁?”
春兰正在一边的角落里做活,忽然看见皇上,忙闪在一边偷看。李光弼道:“她是我结拜兄弟萧飞的未婚妻。”李隆基再次看了赵莉一眼,见她低着头,不能完全感受她的美丽,本想让她抬头,又觉痕迹明显,便只是道:“你也起来吧。”这时,王淑娟出来一看,连忙跪倒道:“参见陛下!”
李隆基不便去看赵莉,却看着跪在面前的王淑娟道:“起来。”说完这话,见赵莉在旁低着头,感到在外面说话不方便。李光弼明白皇上有事,忙对赵莉道:“你去照顾孩子。”赵莉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李隆基看着李光弼道:“朕给你赐姓改名,知道用意吗?”李光弼见无外人,便道:“儿臣知道。”
李隆基叹着气道:“遗憾的是,朕不能公开认你。朕有很多儿子,没有一个能像你这样有出息。”李光弼道:“过奖了。其实,您大可不必公开赐姓赐名。”李隆基猛地一愣道:“那是为何?”李光弼道:“因为,这不仅对您的影响不好,也会给儿臣带来杀身之祸。”李隆基不惑地道:“大唐自建朝以来,所赐的李姓很多,连拓拔家族的首领也被大唐赐为李姓,这有什么不可?”
李光弼道:“父皇有所不知。从表面上看来,这只是赐姓改名,但对那些善于琢磨事的人来讲,就认为大有文章。”他将自己的判断一说,李隆基吃惊地道:“这么说你知道行刺的,就是宫廷的人?”李光弼道:“是的,为减少麻烦,更为了不对父皇的声誉有损,儿臣就对很多人流露过生日和籍贯,说我是契丹族人,生于景龙二年的营州柳城。”
六
在山谷洞中,帕勒塔洪打了一只野兔蹒跚着进来,高兴地道:“还好,山谷里的兔子倒是不少。看来,以后就只能吃这些东西。”艾特古丽流着泪道:“你还是杀了我吧。如今婆婆没了媳妇,丈夫没了妻子,儿子没了母亲,而我刚生的孩儿又死在了你手。”帕勒塔洪慌乱地道:“不不,我没杀你孩儿,这是意外的。”
艾特古丽流着泪哭道:“其实,从山上跌下昏迷后,我就梦见儿子不停地哭着。我的孩子,你真是太可怜了。”帕勒塔洪心里也不是滋味,忽然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对不起,都是我给你们全家带来了灾难。”艾特古丽猛地怔住,看着他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帕勒塔洪道:“唉,别说我,你的美丽连于阗国王都动心。”
七
在李光弼家里,李隆基见李光弼为了艾特古丽甚是难过,忙道:“你放心,朕一定将艾特古丽要来。要是他不交,朕定将于阗踏平!”李光弼道:“这霍加简直是昏了头脑。”李隆基转身看了一眼王淑娟道:“哎,茹儿怎样?”王淑娟道:“自上次离开再没见她。”李隆基道:“都是朕的错。”又看着李光弼道:“想必你知道她的近况?”
李光弼道:“她爱上了我的结拜兄弟萨费尔。”李隆基琢磨着这个名字道:“萨费尔?就是赛义德之孙?”李光弼道:“就是他。”李隆基喜道:“好!这样我们跟大食的关系更好了。为不委屈茹儿,朕就认她为义女,封她为明珠公主,这样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她好。”李光弼高兴地道:“我去把萨费尔叫来。”李隆基道:“好啊,朕要见见这个驸马。”
在隔壁,春兰进来见赵莉抱着李盈玩,忙接过李盈道:“还是我抱着,你去伺候皇上。”赵莉纳闷地道:“刚才他是让我回避的,你为何……”春兰笑道:“难道你没看出,陛下看到你后都呆了。”赵莉道:“什么意思?”春兰道:“这你还不懂啊?要是陛下看上你,你就可以进宫了。要是受到陛下恩宠,你这辈子就风光了。”
赵莉当下恼道:“胡说什么?”春兰本来在笑,忽然不解地道:“怎么了?”赵莉愤愤地道:“你再胡说,我可要发火了。”春兰纳闷地道:“这是多少女人向往的生活,难道你不喜欢?”赵莉道:“你知道皇宫里有多少美人?可又有多少是受宠的?即便能受宠,女人的青春能维持多久?过去的王皇后、赵丽妃、杨贵嫔、刘华妃,不是都曾受宠过,可结局怎样?”
这边,李隆基见萨费尔进来后参拜,让他平身后,打量着他道:“听光弼说,你是赛义德之孙?”萨费尔做出穆斯林礼节道:“是的。”李隆基道:“听说你喜欢茹儿?”萨费尔看了一眼李光弼,知道是他说的,忙道:“可她还没答应我。”李隆基道:“她是朕的义女,朕封她为明珠公主。过些日子,朕就让她来长安,亲自为你们主婚。”
萨费尔大喜,但却道:“只是按穆斯林的规矩,有一套固定的结婚仪式。”李隆基道:“不都是典礼吗?有何不同?”萨费尔道:“我们要请阿訇主婚,念尼卡哈。”李隆基道:“尼卡哈是什么?”萨费尔道:“也就是喜经,或叫证婚词。”李隆基笑道:“也行!到时候朕参加婚礼就是。”李光弼道:“太好了!等我从洛阳回来,就参加你们的婚礼。”
李隆基道:“高力士,立刻颁旨:封杨茹为明珠公主,并命鸣沙县尉将她们一家亲自送到长安,朕要为他们举行婚礼!”说完这话,又走到李光弼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光弼,要是你出生在皇宫多好!可惜,太子越来越张狂,真不知以后会怎样?”李光弼道:“臣是您的骨肉,做不做太子并不重要。”李隆基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王淑娟,又看着李光弼道:“好!只要你们原谅朕就好。”
李光弼感动得一塌糊涂,忽然跪倒在地道:“儿臣有罪,特向您请罪。”李隆基猛地一怔,看着他道:“你何罪之有?”李光弼起身取出凸钉装饰玻璃碗,再次跪倒在李隆基面前道:“父皇,这是大食国哈里发送的礼物,这些日子一直没来得及上交。”李隆基道:“既是送你,自然就是你的。”李光弼道:“这是朝廷的。如果不是儿臣代表大唐,他能送贵重的礼物吗?”
李隆基猛地愣了一下道:“这……”李光弼道:“说白了,他不是送给儿臣,而是送给朝廷。”李隆基感动地道:“说的是!你爷爷、父亲也去过大食,特别是你爷爷去大食,别说是大食国送他礼物,他连见国王都难。是啊!这是送给朝廷的礼物。”李光弼道:“儿臣的罪过是,将文华公主赠送的鎏金银壶又送给了人。”李隆基纳闷地道:“她怎么会有这么昂贵的宝贝?”
李光弼道:“是哈里发陛下送给她的。”李隆基大喜道:“看来,哈里发是多么爱文华公主。由文华公主做大食国王妃,由大食国公主下嫁朕的假子高仙芝。如今,朕的公主又要嫁给大食使节赛义德之孙,这种感情可是越来越牢固喽。”李光弼道:“是的,我们两国应该世代友好!”李隆基道:“平身。这算啥罪?快平身。”李光弼却不起来,仍旧跪着道:“父皇,这怎么能无罪?”
李隆基道:“我们有很多高官,只要出使国外,肯定对方会送珍贵的礼物,可是又有谁交上来了?快平身。”李光弼道:“看来,朝廷应规范官员的行为,不应把国与国赠送的礼物据为己有。”李隆基摇着头道:“太难了。大唐跟很多国家都有交往,一年要出使多少国家,对方赠送什么,朝廷并不知道。不说了,你还没告诉父皇,你把鎏金银壶送谁了?”
萨费尔立刻跪倒道:“陛下,他是转送给我了。”李隆基忽然一笑道:“哦?”萨费尔道:“当时我要给茹儿赠送信物,可没有贵重的东西带在身边,所以……”李隆基大笑道:“所以光弼就把鎏金银壶送你了?”萨费尔道:“是的。他转送给了我,我就送给了茹儿。当时,茹儿非常高兴。”李隆基大笑道:“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有问题吗?”大家都笑了起来。
八
在李静钧家里,李春燕对李静钧道:“爹爹,最近酒又紧张了。”李静钧道:“这是肯定的。姑且不说官场上要这种酒,就是民间茶房酒场,有钱人也在喝这种酒,很正常!”李春燕道:“要不再建发酵池?”李静钧道:“爹老了,如果你真想做大,就把希望寄托在茹儿身上。她不是喜欢萨费尔吗?这事没男人不行!”李春燕道:“找个时间我问问茹儿。”
在山谷洞中,艾特古丽吃着生肉,但泪水却长流不止。帕勒塔洪道:“别哭了,再哭我真不知咋办了。”艾特古丽道:“我哭我的,关你何事?”帕勒塔洪道:“我过去心肠狠毒,可不知为什么,看到你流泪心就软了。”艾特古丽道:“既然心软,就送我出去?”帕勒塔洪道:“要能出早出了。别说我断了一条腿,就是不断也出不去。”艾特古丽一听,又哭了起来。
九
在鸣沙烧酒坊里,杨茹正照看酒糟,忽然李春燕进来道:“出来一下。”杨茹对伙计周庆银道:“这里的工艺照看好。”周庆银道:“没问题,你去吧。”杨茹跟着李春燕出来,李春燕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道:“跟妈说实话,萨费尔这人怎样?”杨茹忽然红着脸道:“为何要问他?”李春燕已看得出来,却故意道:“莫非你不喜欢?”
杨茹不好意思地道:“这……”脸再次一红,干脆低下头不说。李春燕偷着笑了一下道:“看来你不喜欢他?好啊,那娘可就做主,把你嫁给关心你的刘管家。”杨茹当下慌了道:“不不,这人我不喜欢。”李春燕道:“哦,那你到底喜欢谁?”杨茹的脸当下又红了起来道:“我、我、我谁都不喜欢!”李春燕道:“那不行!咱家的酒自被封为御酒后,就畅销不衰。”
杨茹抬头看着母亲道:“什么意思?”李春燕道:“你瞧现在,酒还没酿好,要酒的就拿钱上门了。你爷爷老了,我和你都是女人,家里没男人不行。要是招赘个好男人,就能将作坊做大。”杨茹道:“可萨费尔没来,不知人家愿不愿招赘?”李春燕道:“不是人家已把鎏金壶给你了吗?还能不喜欢?”杨茹道:“可人家信仰伊斯兰教,也不知能不能入赘?”
十
春天到了,李光弼奉旨来到洛阳,在洛阳官员的陪伴下看了不少丝绸加工坊。从这里的规模看,还需要进一步扩大,当地官员看出李光弼不满意,便又陪他进了一家最大的丝绸加工坊,只见加工者正忙着干活,便走到一个妇女面前道:“看来,一匹丝绸要加工好,真不容易啊!”妇女道:“从蚕茧里一点点抽丝,全靠的是手工,从丝到绸,确实不容易。”
在大明宫里,奉旨回来省亲的裴颍,从金殿外进来后,立刻跪倒磕头道:“参拜父皇!”李隆基大喜道:“平身!”裴颍道:“谢父皇!”立刻站立一边,李隆基道:“朕传你来,是想让你跟家人团聚。”裴颍道:“多谢父皇!听说钱监护,哦,听说李光弼大人的妻子失踪了?”李隆基道:“是的。据说,是被两个于阗武士劫走了。”
裴颍叹着气道:“这都怪儿臣啊!当时,那两个于阗武士曾被土匪围困在凉州境内劫杀,是儿臣带兵救了他们。因儿臣见他们能砍能杀,就留下他们在帐前使用。不过,跟吐蕃打了几仗,他们很卖力,前后几次杀了七八个敌将。后来,没想到他们却忽然不辞而别,原来是干这种事。”李隆基道:“看来,这两个家伙早就有了准备。这于阗,朕必灭它!”
十一
在李静钧家院落里,李静钧一家正在做活,忽然高力士由杨县尉陪同着进来,李静钧刚要参见,忽然高力士喊道:“杨茹接旨!”一家人及众伙计全都跪倒在地,等候宣旨。高力士宣读了圣旨,杨县尉立刻对李静钧一家恭喜道:“哎呀,你家女儿不仅被陛下认为义女,还被封为明珠公主,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