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驸马府,杨洄送走了李林甫,得意洋洋地进来,忽见咸宜公主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也不理她,只是随便坐下。咸宜公主冷冷地道:“最近又搞什么阴谋诡计?”杨洄道:“说什么呢?我所干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咸宜公主冷笑道:“你是什么鸟,我能不知道吗?”杨洄道:“懒得理你!”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在山腰间,李光弼手足并用向山顶追来,可帕勒塔洪捂着艾特古丽的嘴,已到了大山那边。等李光弼爬上山顶,见山上已无一人,便下到崖下,只见萧飞躺着不动,而不远处是一动不动的沙木沙克,便扶起萧飞呼唤道:“兄弟醒醒!兄弟醒醒!”萧飞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道:“三哥,快去救嫂子。”
李光弼感动地道:“不管怎样,我先救你。”萧飞道:“别管我,我不行了。”李光弼的泪水当下夺眶而出,抱起他道:“你放心!我一定救活你。”萧飞道:“不要,我真的不行了。”因见李光弼抱起自己,也很感动,便道:“三哥,这辈子我能遇到你,是我的福分。我能为你和嫂子而死,值了!你别管我,快去救嫂子。”
李光弼的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哭着道:“不,我们是结拜兄弟,三哥一定不让你死。”刚要迈步上山,忽感到双脚被人抱住。李光弼转脸一看,见是沙木沙克抱住了腿脚,放下萧飞,一把提起沙木沙克道:“都是你这恶魔,我让你死!”一拳将沙木沙克打飞,撞在对面的山石上喷血而死,李光弼又抱起萧飞,吃力地上山。
二十六
冬夜,在太子府里,李瑛已经乱了阵脚,不知会有什么灾难降临。他怀疑李护国就是奸细,但又觉得他对自己也很忠诚。是奸细,还是忠臣,真吃不准了。忽然,李护国进来了,他忙起身问:“那边怎样?”李护国道:“陛下再没去过娘娘那里。”李瑛道:“原因呢?”李护国道:“陛下也怀疑她了。”
在武惠妃宫,武惠妃看着杨洄道:“可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危险?”杨洄道:“危险肯定有,但这么做利大于弊。父皇不只怀疑您,也怀疑太子,甚至说怀疑太子更重。假如一潭死水,父皇怀疑您的因素更重。如果杀了李光弼,父皇虽会暴怒,但反过来想他已冷淡了您,怎么还会参与?”
武惠妃点着头,来回走着道:“有道理。”杨洄道:“父皇搞不清真相,在盛怒之下不是废他,就是丧失理智杀他。”武惠妃道:“与其受冷遇,不如破釜沉舟。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一步‘先死后生’的好棋。”杨洄忙道:“怎么做?”武惠妃道:“话虽这么说,还需要好好谋划。”
二十七
冬夜,帕勒塔洪带着艾特古丽到了又一座大山顶上,得意地道:“看吧,现在没人来救你了。”艾特古丽流着泪道:“我丈夫还在追赶。你这恶魔,使几个人丧生。这笔血债,我丈夫定会让你偿还!”帕勒塔洪道:“不可能!我已到了安全之地。这大山没人烟,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李光弼抱着萧飞上到山顶,萧飞见李光弼已气喘吁吁,便吃力地道:“三哥别管我,快去救嫂子。要是迟了,那恶魔啥事都会做。”李光弼道:“我先救你。看见山崖下的家伙,就知道是于阗的武士,看来霍加贼心不死。那家伙不敢对你嫂子过分,一定是带她去了于阗,随后三哥会向朝廷奏明,向于阗问罪。”
萧飞道:“不,那家伙已暴露身份,还敢回去吗?”李光弼虽着急,但还是道:“不管怎样,我先把你送到农户家,再救你嫂子。”萧飞道:“不行!再迟你怎么找到她呀?”李光弼道:“他在我大唐的地盘上,极容易让人发现。”萧飞道:“不,我担心那家伙胡来。”李光弼一惊道:“别说了,我先救你!”
二十八
在另一座大山上,艾特古丽使劲挣扎着,但帕勒塔洪却抓着她的手道:“你已经是我的,何必白耗力气?”艾特古丽愤愤地道:“就是你摆脱我丈夫追赶,我也不会从你。”帕勒塔洪道:“那没关系!等到找个地方,你就是我的人了!”艾特古丽道:“我动了胎气,就要生了。”帕勒塔洪道:“没关系,等你生下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
李光弼抱着萧飞下到半山,萧飞哀求道:“三哥,我已经不行了,真的。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未结婚。赵莉虽然被土匪抢进了匪巢,但她是干净的。我死之后,你要替兄弟照顾好她。”李光弼忙道:“别这样说,你不会死,不会死。”萧飞无力地道:“不,我早死了,只是话没说完。你答应我,我死后你纳她为妾?”
李光弼还是向山下走着,边走边道:“不,她是你的。你别再说了,哥哥一定救活你。”忽然,他感到萧飞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心猛地一沉,忙收住脚步一看,萧飞已合上了眼睛。李光弼大叫一声“兄弟!”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大,这声音传向远方,大山回声而来。接着,李光弼便大哭起来。
二十九
那边的山上,帕勒塔洪带着艾特古丽正在山顶走,忽听到李光弼的声音,猛地回头,一直在拼命挣扎的艾特古丽当下使他身体歪曲。只这一瞬间,他的脚步移动到了一块大石头上。这大石头原本就快要脱落,当下松动,于是连同艾特古丽滚进一个浅坑。
山下,李光弼将萧飞埋后,看着坟堆道:“兄弟,你不会白死,抓到那恶魔后,我定带他来你坟前。”说完向坟墓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看着坟堆道:“兄弟,这山上有野兽,只好简单地葬你。等救出你嫂子,我会将你和瓦吉丁夫妇迁到好地方,每年清明,我都会到坟前祭奠。”
随后,李光弼便发疯般地在大山上奔跑呼喊着,大山传来阵阵回音,就是听不到艾特古丽的声音。而在家里,王淑娟正跪在佛像前默默地祈祷。忽然,睡觉的李盈哭了起来,赵莉忙上前抱起孩子去哄,可怎么也哄不住哭声,王淑娟的心悬起来道:“莫不是他母亲……”她不敢往下想,将话打住了。
在山坑里,帕勒塔洪苏醒后向旁一看,见艾特古丽躺在那里,便爬了过去呼唤,艾特古丽醒来愤怒地道:“滚开!”随手抓起石头道:“你要靠近,我立刻自杀。”帕勒塔洪忙道:“好好,我离开一点。”忽然,艾特古丽又抱起肚子喊叫起来,帕勒塔洪看着她问:“莫非你真要生了?”艾特古丽道:“恶魔!你这么做,一害就是两条人命。”
三十
冬晨,在长安郊外,李光弼慌慌张张地向人打听,都说没有见人,不由更加慌乱着急。而在那个冰冷的山坑里,帕勒塔洪见艾特古丽仍在痛苦地喊叫,只是声嘶力竭,忽想到身上带着七星草,忙取了出来道:“快把它吃了。”艾特古丽愤怒道:“干什么?”帕勒塔洪道:“七星草,催生的。”
艾特古丽虽然也有求生的欲望,但觉得即便催生了,自己要受凌辱,孩子的性命也将难保,便道:“不吃!”帕勒塔洪着急地道:“可不吃你很快会疼死的。”艾特古丽虽然气力越来越弱,但却使尽力气道:“死了更好!”帕勒塔洪见她这样下去,很可能眨眼间就会死,便道:“疼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吃真没命了。”
艾特古丽已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道:“反正是死,疼死更好。”帕勒塔洪见她头上都是冷汗,忽想起在敦煌时妙善和尚说的话,当下自责地道:“都怪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只要你吃了七星草,我放你回去。”艾特古丽道:“真的?”帕勒塔洪道:“不瞒你说,我冷静了。瞧你冬天都折腾得出汗,可见你多痛苦。想到莫高窟妙善和尚说的话,我觉得真不是人。”
艾特古丽睁开眼睛道:“你是怕我死了,啥都得不到。”帕勒塔洪道:“不,只要你把孩子生出来,我送你回去。”艾特古丽观察着他问:“吃它真能催生?”帕勒塔洪忙道:“不信可以试试。”此时在李光弼家里,王淑娟还在佛像前祈祷,忽然萨费尔进来问:“三哥呢?”王淑娟道:“你嫂子和帕里黛上街,结果被两恶人劫走,他们都去追赶了。”萨费尔大惊道:“什么人这么大胆?”
三十一
冬晨,在大明宫里,李隆基看着下边道:“奇怪,李光弼怎么没有上朝?”王维忙道:“陛下!李大人向来不违朝规,莫不是有事。”李隆基预感到不妙,愤愤地道:“朕再说一遍,如果他有意外,朕不会饶过某些人!”王维道:“散朝后,臣马上去看出了何事?”李隆基道:“好!另外裴颍在凉州不仅尽责,而且成绩卓著,可允许他进京探望家人!”
在长安街上,萨费尔边走边向行人打问,因从昨天目击到的人口中大致知道了情况,便骑马向郊外赶去。散朝后,王维来到李光弼家,当得知发生的情况后,看着王淑娟道:“看来这是有针对性的。”王淑娟道:“是的,我真担心出事。”王维道:“莫非这还是太子派人干的?”王淑娟叹着气道:“不清楚。不过,有可能真与太子有关。”
三十二
山坑里,艾特古丽吃下七星草后,果然生下了一个男孩。不过,她也随即昏了过去。帕勒塔洪见孩子没有反应,也不管他,只是唤醒艾特古丽。艾特古丽醒来,见帕勒塔洪抱着自己呼唤,怒道:“滚开!”帕勒塔洪放开她,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孩子,忙看孩子,孩子哭了一声。帕勒塔洪道:“既然生了,就快离开。”艾特古丽有气无力道:“干吗?”帕勒塔洪道:“天冷,孩子受不了。”
此时李光弼还在山下的村庄向人到处询问,村民们全都纷纷摇手。在山上,艾特古丽抱着孩子走着,忽听到山下李光弼在喊,刚要应声,帕勒塔洪大惊,忙去捂她的嘴。这一捂,艾特古丽因躲闪踩空了石头,身下倾斜。帕勒塔洪本能地抓住她,没想到用力太猛,导致立足不稳。为了平衡,又忙调整身体,结果踩掉一块石头,身子向山下倾斜。
与此同时,李光弼的喊声再次传来,但由于帕勒塔洪还抓着艾特古丽,结果把她扯了一下,两人叠床架屋地摔下山去。在郊外,萨费尔骑着马来到郊外,也向各农户家打听。在宫外走廊,王维赶来跪在李隆基面前道:“参见陛下!”李隆基忙道:“平身。”因见他站了起来,立刻道:“快说,光弼有什么事?”王维道:“他出事了!”
山谷里,摔下去的艾特古丽和帕勒塔洪浑身鲜血,一动不动地躺着,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不过另一边躺着的孩子显然已死,因他的脑袋摔在石头上,鲜血染红了石头。在宫外走廊,李隆基听完王维的禀报,愤愤地道:“定是太子所为。”王维却道:“还不能这样下结论。太子已胆战心惊,哪敢再次起事?”李隆基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去找武惠妃!”
三十三
在太子府,李瑛显得心神不安,忽然李护国急匆匆地进来道:“太子爷!刚才奴才打听到,有人劫持了李光弼的妻子。”李瑛大惊道:“何人所为?”李护国道:“还不清楚,不过听街上的行人说,像是被两个西域人劫走了。”李瑛纳闷地道:“西域人?不对不对,绝不是西域人!”李护国道:“那您看,这会是何人?”
李瑛冷笑道:“一定是陷害本太子的人。”李护国忙道:“那该怎么办?他妻子若是死了,陛下必定怀疑您?”李瑛看了李护国一眼,叹着气道:“怀疑就怀疑吧。天意如此,看来只能顺其自然了。”李护国道:“那怎么行?这样对您大为不利啊?”李瑛再次叹着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武惠妃宫里,李隆基愤愤地道:“说实话,艾特古丽是谁派人劫走的?”武惠妃怯怯地道:“臣妾不知啊!”李隆基大怒道:“装什么糊涂?要是他们有什么闪失,朕不管是什么人使坏,朕先拿你开刀。”说完愤愤地走了。武惠妃当下呆了,半晌方道:“莫非杨洄动手了?”如此一想,慌乱地对侍女凤儿道:“快叫杨洄!”
三十四
黄昏时分,山谷里的帕勒塔洪醒来,见艾特古丽躺着不动,又看那孩子已死,想站起身来,却感觉一条腿断了,便用目光寻找出路。四周的山不高,但山体内倾,并且显得滑溜。他挣扎着单腿站起,忽感到天地旋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在山下,萨费尔听到李光弼的喊声,骑马赶来问:“嫂子呢?”李光弼哭道:“被那家伙带走了。”
在武惠妃宫,武惠妃看着杨洄道:“说实话,艾特古丽是不是你派人劫持?”杨洄纳闷地道:“没有啊!怎么了?”武惠妃道:“如今艾特古丽被两个人劫走,陛下来对我说,如果他们出事,不管是不是与我有关,都要拿我开刀。”杨洄大惊失色道:“这么说,父皇对您的疑心最大?”武惠妃道:“无论如何,一定要确保李光弼夫妻的安全!”
三十五
星夜,山谷里的帕勒塔洪再次醒来,见艾特古丽抱着死去的孩子哭泣,几次要靠近过去,都被她呵斥开,便道:“我看过了,这山虽然不高,但上面山体向内倾斜,下面却很大,出不去。”艾特古丽淡淡地道:“那又怎样?”帕勒塔洪道:“既然出不去,何不成为一家?”艾特古丽怒道:“想得美!你是杀人凶手,我的孩子就是你杀的。”
帕勒塔洪道:“其实,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当时看到你要掉下山去,我一惊之下去拉你,谁知用力太大,结果我的身子倾斜了。偏巧,我的手还抓着你的手,结果把你也拽了下来。”艾特古丽愤愤地道:“不管怎么说,你是凶手!”帕勒塔洪道:“可如果不是我的七星草,你在家里也会因难产丧命。”艾特古丽道:“那未必,你是魔鬼!我恨死了你!”
三十六
冬晨,李隆基见金殿下还是没有李光弼,慌乱地道:“怎么李光弼还没回来?”众臣看看队列中确实没有李光弼,不由面面相觑。王维出班道:“不错,臣昨晚就在李大人家中,他确实没有回来。”李隆基大怒道:“看来,这是有人活得腻了,总想找死。如果他们出了意外,别怪朕心狠手辣!”
李光弼和萨费尔在大山上寻找着,一声声呼唤,传来一层层大山的回音,但就是无人应声。他们的喉咙喊哑了,但还是在喊。而在郊外不远处,杨洄也已心神慌乱,带着人在郊外寻找。尽管有人提供了线索,但很快就在寻找中断掉了。到了黄昏,王淑娟在家里显得坐卧不安,忽见李光弼进来栽倒在地,忙与赵莉上前呼唤。
三十七
在太子府,李瑶看着心神不宁的李瑛道:“如此说来,最急的应该是武惠妃?”李瑛表面上装作镇静,但却不安地来回走着道:“从表面看,应该是这样。但其实只要李光弼夫妇出事,本太子一样脱不了干系。”李瑶道:“那怎么办?”李琚摇着头,显得老谋深算地道:“其实不必着慌,一切顺其自然。”李瑶不解地道:“命运是自造的,怎么能顺其自然?”
山谷里,帕勒塔洪看着呆呆傻傻的艾特古丽道:“何必想不开呢?你瞧这里有个山洞,我们先到里面御寒。瞧你浑身是伤,我帮你包扎。”艾特古丽怒道:“滚开!”帕勒塔洪道:“怕啥?我的一条腿已断,浑身有伤,没法伤害你。再说我们都出不去了,我希望你活着。”艾特古丽道:“想让我活,就不要碰我!”
三十八
高力士奉旨来看李光弼,见他已哭成泪人,忙近前道:“李大人莫哭,我马上禀报陛下,一定可以找到她。”萨费尔道:“既然他们是于阗武士,会不会带往于阗?”李光弼立刻道:“我去于阗!”萨费尔道:“我也去!”高力士喊住两人道:“既然于阗这么做,你们去是凶多吉少。”李光弼道:“难道罢休不成?!”高力士道:“我断定,陛下定会为你出头!”
高力士来到兴庆宫将情况一说,李隆基吃惊地一站而起道:“下旨!立刻令全国各州府衙门撒网,谁抓到那个恶人,谁找到艾特古丽,朕升他的官!”高力士道:“遵旨!”李隆基又补充道:“恶人该死,死的活的都行,但艾特古丽必须是活的。能做到其中一项,朕让他连升三级!”高力士道:“陛下!李光弼说上次霍加就派两个武士将艾特古丽从大宛劫去,是他们化干戈为玉帛,没想到又是那两个武士作恶。”
李隆基大怒道:“大胆,竟敢跑到大唐兴风作浪!如此说来,这一定是那混蛋国王霍加授意。”高力士道:“李光弼和萨费尔猜测,可能艾特古丽被劫往于阗。”李隆基道:“可已经几天了,要追也难以追上。”又看着高力士道:“这样吧,速用六百里加急文书,令高仙芝围住于阗,要霍加交出艾特古丽,献出恶魔,亲自到大唐请罪。不然,他就要承担涂炭百姓的罪名!”高力士忙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