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好了骰子,我打开了一条缝,看到里面的六颗骰子,眨眼,抬头的瞬间看到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心竟然莫名有些冰冷,轮到他喊,他低低说道:“六个六。”
我这一个六点没有,一个能代替六点的一点也没有,除非他那边的骰子全都是六点和一点,否则加上我这边的零个,再怎么也不可能有六个。我只能喊七个六,这可能吗?不可能。
他不可能全部的骰子全是六点,为何他那神态那么自信,还是只是虚张声势?我陷入了犹豫不决中,手掌心竟然有些发凉,贾馨怡轻轻提醒我:“秦呆子,轮到你了,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啊。”
围观的人也有些不耐烦,甄无缺很悠闲地等待着,仿佛在给我多留着手指用用。我的手一点点抬起手心下的黑盖。
眼角边瞥到赌坊内窜入的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啊!”隔壁桌传来了尖叫声,便见人群四处逃窜,那赌桌上趴着一名男子,那男子身着锦袍,头朝桌面一动不动趴着,脖子上的伤口血流如注,血顺着赌桌流向了地面,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在那暴毙的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戴着银灰色铁皮面具的男子,手中所持那把剑的剑稍仍是滴着血,岿然如一尊屹立不倒的冰冷雕像。在赌坊外射进来的如霜月光照拂下,又更仿佛一只从天而降的天使,惊扰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就那样看着他,看着这如此熟悉的画面。若是那一晚,他没有放过我。或许我就跟如今那位躺下的男子一般的命运。
赌坊内的赌徒们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奔跑,我被人撞到了一边。贾馨怡还没来得及开口,铁皮冰箱又已经趁乱快得如风地窜了出去,一个纵身飞上了屋顶,赌坊的里屋跑出了一群同样持着剑的人,往铁皮冰箱逃跑的方向飞速追赶而去。
贾馨怡看了眼还在拿着外衫披上的甄无缺,咬咬唇自己先跑了出去,甄无缺以最快速度穿上了外衫后,拿起桌上的玉坠儿扇子带着跟班立即跑了出去。
他们完全忽视了场上的我的存在。
待到人去楼空,我垂眸,轻轻打开无缺公子桌上那个盖子,六个六点赫然摆在那盘子中,我那只打开盖的手立马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凉状态。
赌场内开始有人回头来收拾烂摊子,那具尸体被人搬起来,露出了一张斯文儒雅的男子的白脸,一看就是哪家的贵公子。
“这陆三公子死在这儿,陆老爷那边真是难解释了。格老子的,那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方才看到死了人,一转眼那面具杀手又不见了。”
“这跟皇上派下来那大人调查的刺杀一案是否有关。”
“走走走,这事咱甭管了,快点处理好,否则陆老爷非拆了这赌坊不可。”
身边走来一男子:“你怎么还不走,我们这就要打烊了,快点出去。”他们停下来看向我,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难道不舍得大爷……”
在这种死亡现场还能说出这等污秽的下流话,也不怕诈尸,我没等他们把后面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说完,收起袖子埋头匆匆走出了赌坊。
刚走出赌坊,街道上已经渐渐冷清,只有几个赶夜路的人,听着动静往赌坊内瞅着,试图知道发生了何事。几个身穿红黑捕快服饰的男子匆匆从我前面走来,我正欲埋头离去,忽然一个捕快伸手拦截下我:“姑娘为何如此之晚还独自跑来这赌坊?”
那声音有些熟悉,我抬头,木然看着站在我前面的那捕快,顿时一愣,心脏猝然跳动,那跳动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心惊,眼前的捕快也带着面具,就连身形也跟铁皮冰箱差不多,但我能肯定并不是铁皮冰箱。
我难得有些失了分寸,很久才回神:“小女子迷路了,问了位路人,却将我带来了此处。”
面前的男子沉思片刻:“一个女孩子家,以后夜里少出来,云城近来不安宁。”
“恩。”我点头。
他看了我一眼这才离去,跟着另一位捕快往赌坊走去。我退了回去,看着赌坊内的情形。
方才进去的其中一名捕快朝先前问我话的那名男子说道:“启禀大……捕快,那刺客又跑了。”
那带着面具的捕快点头:“跑得了和尚破不了庙,他的窝点一定就在云城。”说完转了个身,检查现场,似乎发现门外站着的我,朝我看来。我急忙躲开那视线,转身匆匆离去,没继续听下去。
他为何也带着那铁皮面具?只是偶然,还是想引蛇出洞?就在思考之际,眼角边一抹宝蓝色长袍闪过。
我的好奇心一向高得惊人,这不,原本完全可以一股脑儿走回楼里安静躺下,却因为见着那甄无缺的身影停了下来,半眯着眼,跟了上去。
甄无缺走得匆忙,落在肩后的长发在夜风里勾扬,偶尔带过别人院落外的落花,却也有番风味。
穿过一条条街头小巷,甄无缺悠然自得的声音在墙背后传来:“你为何提要早行动,我都已经在那监视了如此之久,就只差最后一步,你岂不知这样公然出现在众人场合是将自己推入了险境。”
沉默了良久,就在我以为甄无缺是在自言自语之时,却听到了那冰泉般冷冽的声音:“你太大意了,如此张扬,早已让对方怀疑,我若再不动手或许就没了机会。”
此等张扬这全都拜贾馨怡所赐,贾馨怡与我的到来,那真是高调得很。
甄无缺清朗的笑声绵绵:“竟是怕我断了她指头不成?”
我放在胸前的手微动,甄无缺这狐狸所指何意?那冰冷的声音又道:“她不可断指,她还要靠她的身子完成她的用处。”
我的手放下,暗嘲,我竟然可笑到以为还会有谁对秦可恩有情,会对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有情。这真是痴心妄想的念头,不论是曾经的秦可恩还是如今的秦呆子,任何同情与念想都该要断绝了。
甄无缺的声音里终于饱含满意:“只是如此就好,她的确有足够的姿色完成任务。如今他们怕很快知晓你已在燕州云城内,你且要小心才行,出了事,我可不好向馨怡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