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对着陈子恪行了一军中之礼,腰间还配着剑鞘,外头璎珞惠子在阳光之下耀目的很,“殿下也是前往建城吗?”声音富有磁性,不同于别的男子,洪亮的很,一看便是在战场上头呆过的。
陈子恪却将眼光往后看去,却见后头只是一众马队几辆马车,上头虽然挂着江夏王府的帘幔,但在陈子恪看来,江夏王是不会坐这等简陋的马车的,“怎么,江夏王没有来吗?”脸上带着笑容,毫无疏离之感,恍若将楚辞当了旧人。
“出发之前家父病重,只好让楚辞一人前往,却不知陛下是否会怪罪。”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是作为一个将士素来的样子,丝毫不做作。
未央跟在陈子恪身后,放眼看去,只觉得这位江夏王的世子面熟的很,可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虽穿便服,可那将领气度却还在,握着腰间剑柄的样子也威武的很,未央不由走前一步。
不过与楚辞对视一眼,未央忽然瞥见楚辞身子一僵,脸色顿时难看的很,紫色衣袍耀目,发冠上头少有的宝石还在闪耀,楚辞却步子往后一步,略有些踉跄,身后之人连忙扶住了他,他身子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
“这位是?”声音缓缓响起,楚辞才恢复常色。
未央虽觉得奇怪,但也徐徐一拜,做了个万福,“妾身拜见世子。”
楚辞眼光不曾离开未央,听未央此言才看向陈子恪,“楚辞早闻殿下新娶了王妃,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未央正想解释,却不料身后传来女子高傲之声,“这位只是王爷的侧妃罢了。”
王慧步履优雅,一看便是大家女子,身穿蜀绣衣衫,发间珠钗夺目,衬出她的肤白如玉,楚辞不过轻瞥,却又将目光放在未央身上,忽然道,“既然是同路,殿下可否赏光,一同走呢?”随之对着陈子恪稽首。
陈子恪虽然一向不喜欢江夏王,但对楚辞倒是有些好感,他虽也是降将,但在卫国都城的那一席话必将载入史册,忠义之名受后世敬仰。
“你等受周国福泽已至八百年,礼法道义,忠义廉耻,乃做人根本,你等却背信弃义,将周弃如草芥,却不知你祖上丰衣足食都拜周国恩德!”
自古朝代废兴,皆因国君暴虐,如夏商桀纣之辈,但周国国君心怀天下不曾对不起民众,姜氏谋逆篡位,来日必将遗臭万年。
“自然可以。”陈子恪点点头。
楚辞带的人都是军营中的,马术超群,就算是现在时间晚了也不打紧,可若是与陈子恪同行,则必定是要其拖累的,未央虽然心里疑惑,但见陈子恪与楚辞一见如故,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便上了马车。
陈子恪却上了马,让未央震惊不已,跃上高头大马与楚辞走在一处,不失半分风韵,动作纯熟的好似并不是多病之躯,未央下意识的一句,“殿下马术很好的样子?”
文墨却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当年,殿下的马术可是陈国数一数二的呢,就连当今陛下都甘拜下风呢。”对陈子恪的赞叹满是得意,但这话听来却似乎不是虚假。
“真的呀!”锦绣附和一声,想来大多数人都不知晓这件事情。
未央的思绪却拉的很远,那陈子恪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身上总离不开药香气息,一阵风刮来都似乎要将他吹倒一样,当年的陈子恪必定是个不可多得人物的吧。
不然……静全皇后如何会看得上他。
未央踏上马车,回眸看着陈子恪的马上英姿,苦笑一声。
马车走的很快,只因要在天黑就赶到下一个城镇不然就要露宿街头了,陈子恪虽然身子不济,但在马上似乎还能够支撑,不过黄昏时分,便能够瞧见那石砌的城墙,却不知是哪里,未央一路疲倦,等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驿馆。
锦绣在旁将未央搀扶下来,未央脚刚刚落地,就听到身后男子声音,“这么舟车劳顿的,侧妃娘娘可还吃得消?”未央倒是没有想到才一面之缘的楚辞会特地来关心自己,倒是一时受宠若惊了,于是徐徐行了一个万福之礼,“多谢世子关心,妾身并无大碍。”
抬起头来,见夕阳之下的楚辞恍若披着一道光芒,眼眸之中似乎闪耀着夜空星辰,只是看着自己,未央一时间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世子爷还有什么事吗?”她左顾右盼的,想找到陈子恪的身影。
“没事,侧妃娘娘快进驿馆休息吧。”楚辞恍若有些失落,但脸上神情却丝毫不变,于是告辞往人群之中整顿去了。
“娘娘,这位世子爷好生奇怪呢。”锦绣也觉出了不对劲,不由开口言道。
未央虽也觉得什么,但也不以为然道,“想必是他待人都是如此吧。”这理由虽然牵强,但锦绣也不多说什么,扶着未央往里头去。
驿馆虽然比不得王府华丽舒坦,但好在干净整洁,未央也对这些不在意,王慧虽然脸上有些不开心,但想着也不过一夜,也就不说什么了。
是夜,楚辞邀陈子恪用晚膳,还特地请了女眷,虽然这与礼法不符,但出门在外,也就不介意这些,王慧依旧是一身华服出场,不失她王家风范,
未央到还是今晨的衣衫,也没多加梳洗,只当作家常晚宴,想着吃过晚膳就在这城中散步看看夜市再回来歇息,才刚刚准备往正堂之处走去,身后一人却唤住了她,“侧妃娘娘慢行。”
还是楚辞,这会儿换上一身墨黑衣衫,衣着虽然随意,但一举一动都不失他江夏王世子的身份,腰间环佩轻摇,绣着桑柱的荷包绣工精致。
“世子有事吗?”未央略有些疑惑,总觉得楚辞似乎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自今晨相遇,楚辞便有些不对劲,欲言又止之间有恍若在试探什么。
“敢问侧妃娘娘是哪里人士,何时嫁于淮文王殿下的?”当下寂静无人,他问起话来也是一针见血,问的全都是连未央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未央见他对这种事情上心的很,仿佛是要求证什么,未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楚辞又急急发问道,“听王府下人们说,侧妃娘娘是失忆了,那侧妃娘娘见我可有旧识之感?”
说到这“旧识”二字,未央猛然一怔,下意识想到的是画中女子,她沉思许久,想着楚辞是在卫国灭亡之后来到陈国,难道也会和王九郎一样见过静全皇后,但转念一想,楚辞曾经是陈国人,若是以前见过还是卫国长公主的静全皇后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又有一人错认她做了静全皇后,未央此刻却不知是喜是怒,只好耐心回道,“想来世子爷是认错人了吧,妾身并不认识世子爷。”未央正要离开,楚辞却径直的挡在了未央面前,失了分寸,与那传说之中的威武将军那般不符。
记忆中的那种熟悉感觉又再次显现,衣衫飞扬,乃是鲜血满地,他长枪而立,一颦一笑都透出刀锋似的冷意。
心脉深处越发的难受,直让人难以喘息,就如同有人正在用匕首狠狠的插入,一点一点的往里头深处而去,却不见血腥。
“侧妃娘娘……”他还想问什么,可后头却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楚辞犹豫片刻,却不敢在人前造次,连忙离开。
后头正是锦绣火急火燎的跑来,手上还带着披风,生怕未央晚上受凉,却见男子身影,“娘娘,又是那位世子爷?”这语气倒是为未央打抱不平了。
未央看着他一闪而过的背影离去,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的奇怪,满是惊讶却有种欣喜,想走近却那样胆怯,未央不由的想着,这位静全皇后认得人果真很多,且都是达官贵人。
陈子恪性情所致,就算是十分欣赏楚辞,也不会表现的很明显,一场晚宴,倒是安安静静的进行,其间陈子恪忽然问道楚辞,关于静全皇后移出宗庙的事情,楚辞虽然痛心疾首,但却也说了一句,“此乃陛下家事。”
楚辞当年虽然以身报国,连死也不怕的挡在卫国都城门前,那也是因为他要保护周国血脉,并非是为了卫国,而今问到静全皇后,也只是万般无奈,陈子恪脸上并不表露出来,只当作是在聊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可只是未央看的出来,在他说到这件事情时候,握着杯盏的手越发用力,回过头去看着楚辞的时候,却觉得他在说到静全皇后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似乎在说一个与他并不熟识的人,未央不由暗叹这位大将军,也有文臣的小心思,唯恐被人察觉出来。
夏日的夜晚寂静的只剩下蛙叫,未央本是一人在驿馆后头的园子里头,忽觉那树下站着人,不过看那影子就知道是谁,未央不由觉得有些烦躁,“世子爷从今晨开始就一直跟着妾身,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如明说的好,妾身想世子爷堂堂男子汉,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