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似乎是回过神来,快步跑了下来,满是愧疚,“七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她还想要解释什么,可姜垣却只是随意一笑,并不甚在意的样子。
“咱们是骨肉至亲,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你不过也是气急了。”姜垣跨过门槛,伸出手来,为嘉禾理着杂乱的发缕,倒是只字不提刚才的事情。
嘉禾缓步而下,龙凤和鸣之间,倒是她的万般沉思,姜垣眼神有些飘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才忽然开口道,“我本以为陈兵于边界,陈慎就会娶你为妻,这样一切都能够继续下去,可而今看来……”姜垣并不说下去,可这话外之音无非是说这陈慎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姜垣忽然才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小瞧了这个陈国的帝君,往日里姜垣都只是当陈慎是个沉迷于女色的,为了一个女子能够拱手将天下奉送,现在,似乎并不是这样了。
“那怎么办,陈慎就是迟迟不说立后之事,难不成要等到盂兰盆节之后?”嘉禾满是焦急,她是背负着齐国的使命来的,世人都只以为嘉禾是个享尽富贵的公主,可却不知道这公主做来也是不容易的。
姜垣沉默良久,微风轻轻扬起他额间碎发,他蹙眉之间,才道,“姑妈是怎么说的?”
嘉禾只是摇摇头,面露难色,显然这件事情太后是根本就没有帮忙的,陈慎以仁孝治国,若太后不施加压力,恐怕难以成是,姜垣嘴角微微扬起,恍若将一切都了然于胸,点点头,似乎在与嘉禾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语道,“我知晓了。”
未央是一直呆在昭阳殿的,可这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陈慎在前殿用着笔墨,看着各地的奏折,而未央则坐在一边,什么话不说,只是看着陈慎的侧脸,那熟悉的面容却让她想起了别的人。
陈子恪……
陈慎并不在意,将最后一本奏折看完之后,用了朱砂,才偏过头来看着未央,殿中只有廖添随侍一旁,可廖添素来都是不说话的,只是听从陈慎吩咐,这会儿陈慎倒是未央两人相对无语。
只是透过对方,想的念的都是别的人,陈慎心中想的无非是未央那张脸孔与长乐那样的相似,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就那样淡淡的,那份恬静淡雅与长乐越发的一样。
长乐并不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可只要她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离不开视线的魅力,陈慎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将长乐与未央当作一人,可看着如今的未央,倒是让他一时迷茫的很。
“你在想什么?”倒是陈慎先开口了,只因未央双眼无神,越发的与陈慎记忆中的那个意气风华,傲视一切的女子不同了,未央这才微微扬起头来,还是一阵迷糊的样子,“什么?”
陈慎只是看着她,并不说别的,未央倒是反应了过来,才道,“整整一日没回去,我,哦,妾身怕淮文王殿下担心。”未央倒是不曾遮掩自己的心思。
陈慎听此,也没有别的什么表情,还是那一副素不在意的样子,“哦……“他拖长了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你就回去吧。”他居然就这样脱口而出。
未央微微一愣,不明白这面前之人的意思,外头夕阳西下,余晖打入殿中,有着一份静谧的美丽,未央看着陈慎,想着陈慎与她说的话,她不是应该,当作陈慎的借口吗?
陈慎似乎已经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哑然失笑,“你如今还是淮文王的侧妃,朕如何能拦你,你回去与淮文王告个别,从明日开始,你就住在昭阳殿了。”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随手将指尖染着的朱砂抹去,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
未央连忙跟上陈慎的脚步,“那我该怎么和淮文王殿下说呢?”未央只是觉得这未免太简单了一点,虽然她知道陈子恪一定会同意,可这样当作儿戏的态度让她很不解。
“你不过是淮文王府未上宗谱的侧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就算是朕把你讨要了来又如何?”陈慎这话却让未央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未央只知道自己此刻身份,却不曾听过陈子恪说起她没有上宗谱的事情,这么说来,她还的确是个身份低微的小丫头了。
未央不免一笑……尽是苍凉。
炎热的夏季,就连夕阳都是扰乱人心扉的,长袖广袍的陈慎倒是颇有一股心静自然凉的味道,他站在夕阳之下,眼光却不知放在哪里,于是转过身来,看着未央,未央徐徐一礼,便告辞离去,只是走下石阶的时候,却有些下意识的看向陈慎所在之地,看着他挺拔的身躯,可却莫名之间,有种凄凉之感。
长信宫笼罩在金黄色的光辉之中的,未央倒是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了,脑海之中还是浮现着那夜挡在她身前的那个蒙面男子,那身影让未央熟悉的很,此刻却无法确定,但潜意识里却觉得陈子恪是怎样的人物,如何会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情。
可在踏进长信宫的那一刻,却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只因陈子恪好好的坐在正位之上,抱着那卷《道德经》,连正眼都没有瞧她。
“夫人。”倒是一侧的文墨开口喊道。
陈子恪才缓缓抬起头来,瞧着一身狼狈的未央,让人看不出他是怎样的神情,只是未央走近,他才开口道,“没死就好。”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未央心里头一寒,但脸上神情却没有丝毫改变,往陈子恪这方向缓缓走来的时候,还能够绽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来,“可若是妾身死了,那殿下不是又要找过一个人来吗?”
再找一个与长乐相似的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两人对视着,未央别的什么也不说,倒是陈子恪将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对着文墨使了个眼色,文墨连忙告退,将大殿的门也带上了,让偌大的宫室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慎把你留下了,不知存了怎样的心思,你须得多多提防才是。”陈子恪站起身来,轻咳着,脸色开始有些苍白了,夕阳透过镂空的窗户打入宫殿之中,让一侧花瓶当中不知谁折来的桂花越发好看,若有若无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未央却一抹嘲笑停留在唇边,随之道,“陛下终归是对我的。”
听到这句话,陈子恪的脸色顿时铁青,也不说别的,只说了一句,“他不过是因为你的这张脸罢了,你可不要被他所迷惑了,陈慎绝不是什么善类。”
“是,他的确不是善类。”未央扬起头来,语气越发的强硬,“可至少他不会置我的生死于不顾,至少他还是能够帮着我活下去的,你口口声声谁要与我合作,可却连我的性命都保障不了,我为何要为你去送死!”未央越发的激动是,声音也越发大了一些。
陈子恪连忙捂住了未央的嘴,“你疯了不成!”只怕隔墙有耳,此事败露,可意识里头却觉得未央是那样的不同,至少与她姐姐不同。
未央气急之间也不管其他,伸出手来就将陈子恪推开,却不料推到陈子恪的肩头之处,陈子恪不由吃痛喊出声来,“啊……”
那是陈子恪的伤处。
文墨似乎是听到动静的,才连忙跑了进来,未央一时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文墨连忙快步过来,扶着陈子恪,一阵担心道,“殿下,你这伤口要裂开了,奴才还是请太医来吧。”
月白色的衣衫被鲜红染尽,越发衬托的陈子恪的脸色发白,未央才恍然想起来昨夜那个挡在她身前的男子,原来,真的是他!
文墨见势就要出去叫太医前来,陈子恪却连忙拉住了文墨,“不要去请太医!”他态度强硬,捂着伤口,只看了未央一眼,“文墨你先下去。”
文墨踌躇不前,不肯离开,陈子恪才声音大了许多,“本王让你出去,这伤难道还会要了本王的命吗?”文墨一阵迟疑,可看着陈子恪,还是没有法子,连忙走了出去,跨过门槛,带上了殿门。
“昨夜……”未央唇边只溢出这两个字来,可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只是眼角有些湿润,看着此刻的陈子恪。
陈子恪却一把拉住了未央,“你会包扎吗?”声音有些虚弱,跌坐于塌间,将衣衫拉开,“去内室床榻里头将药拿来。”他看着未央有些呆愣,才知道未央失忆,就算是以前懂得包扎,现在也必定不知道的,更何况未央是卫国的公主,如何会懂得这样的事情。
未央虽有一刻的失神,但也立即往里头跑去,床榻里头的确藏着一个药箱,里头都是应急的东西,未央看着那些本应该陌生的东西,却看到一个自己能够叫得出名字的药草来,天竺葵,正是能够敷在伤口上的东西。
是未央给陈子恪上药的,那熟练的手法让陈子恪有些奇怪,本该是养在深闺的公主居然还能够认出天竺葵,更能够将伤口包扎的这般好,也是让陈子恪吃惊的,陈子恪不免要问未央,“你什么时候偷偷学了这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