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夏闻樱听不下去了:“方阿姨,你骂我可以,但你不能骂我妈!”
方妈冷笑道:“我哪一句是在骂你妈?我句句说的都是实话。你妈不是鸡吗?你妈不但是鸡,还是杀人犯,现在还在坐牢呢……”
“妈!”方思同强忍住内心的不满,“够了!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讲理?”
“我不讲理?”方妈尖叫起来,没头没脑地朝养子一顿乱扑,拳打脚踢,“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把你从孤儿院抱回来,养了你那么多年,省吃俭用地送你出国留学,你居然为了一个娼妓的女儿忤逆我。这些年,我真是白养你了!”
方思同不躲也不避,任由养母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身上,他的眼睛红红的,似有泪水在打转,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嵌进肉里,看得出,他的内心在饱受着一种强烈的煎熬。
方妈见养子不声也不吭,捶胸顿足,哭天喊地起来:“天啊!我当初原想养个孩子,让自己老有所依,可没想到,到头来,养的是个不孝子。我不活了……”方妈以头磕着桌面,砰然有声。
方爸赶紧上前拉住妻子的自残行为,着急地冲方思同说:“小同,你就跟你妈服个软吧!这些年,我们对你所有的要求,不都是出于为你好的立场吗?你妈虽然脾气不太好,可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很疼你的,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把你妈气死吗?”
方思同看了夏闻樱一眼,镜片后面有着无尽的悲伤与不舍。终于,他从养父的手中接过养母,说:“妈,我们回家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方妈抽抽噎噎地提出要求:“那你答应妈:以后都不能再见这个小妖精!”
方思同:“这事我们改天再说。”
方妈不依不侥:“不行,我要你当着她的面答应我。”
方爸不想两母子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风波又翻腾起来,也上前拉住妻子往店外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起来,多不好,有什么事,回家说!回家说!”在两个男人的半劝说半挟持下,一家人上了一台出租车。
就当众人以为他们要走的时候,方爸又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夏闻樱面前,鞠了个好大躬,吓得夏闻樱赶紧伸手去拉他。方爸却执意不愿起身,他语重心肠地说:“夏小姐,你说我们势利也好,说我们狗眼看人低也好,如果,你真的当小同是朋友的话,如果你真的替他着想的话,那么,我请你——以后再也别见他了!”
走了,都走了,连同那些看热闹的客人。夏闻樱独自坐在那里,闷声不响地吃着早已糊成一团了的面条,食不知味。
方思同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被人收养,依然呆在孤儿院里头,那该有多好!
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都希望拥有一个新的家,有新的爸爸妈妈,新的房子,新的床,有更加光明的前途。但是,方思同和夏闻樱是例外。他们喜欢在孤儿院的那棵老树下玩耍,抓蛐蛐,分吃一块饼干或者一颗煮鸡蛋,也喜欢在夏夜里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偷溜到走廊下看璀璨的繁星。日子很清苦,却在快乐中一天一天长大……
他们是家人,没有血缘,却比亲人更亲。
如今,却不能再相亲下去了。
积蓄了多年的遗憾终于化成眼泪,滴落。颗颗滑入面碗里,混杂着牛肉面的味道,又咽回自己的腹中。
面馆老板好生心疼,他真的没有想到曾经感动了自己五年的爱情故事,居然会是这种下场。可见书上的那些圆满,都是作者写出来欺骗世人的,现实中遍地都是残缺,让人心酸。“孩子,面都凉了,我给你换碗新的吧!”
“不用了。”夏闻樱礼貌地拒绝。她舍不得换,这碗里有他夹给她的面条,有他的情份在,这也许是他们表达他们之间亲近的最后一样东西,她又怎么舍得换掉?
然而,忽然有人把那碗面夺了过去,哗地一下就全泼在了地上。“我的面啊!”夏闻樱心疼地大叫,向来者挥起了自己柔弱的拳头,一看,却是薛航,立马怔在那里。
薛航的脸色比外面的暮色还在阴沉,寒意沁沁地命令道:“从今天起,我请你把牛肉面戒了!不止,包括巧克力在内,也给我戒了!”
夏闻樱不服:“为什么?你凭什么连我吃什么都得管?”
薛航几乎要暴怒了:“你还不愿意清醒过来吗?你还非得爱那个小子爱得死去活来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而他的养父养母是怎么对你的?你还没有受够吗?夏闻樱,如果你再不把自己的情感撤离出来,你会伤得更重!”
夏闻樱看着一地的面条,说:“那是我的事情。”她没想过要跟方思同能百头到头,甚至也没有想过要成为他的女朋友,她只想在心里面默默地爱着他,远远地看着他能够幸福,这也不可以吗?
薛航恨不得一拳将眼前这个女人敲醒:“你他妈的别那么不识好歹!”忍耐向来不是他这种习惯于被别人围在中心的富家公子的特长,他忍不住骂起了脏话。
夏闻樱抬起头来,看着薛航,幽幽地说:“薛少,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做不到。说句大胆的话,当初你的父亲薛老总裁不希望你爱孙洽洽的时候,你何尝又做到过?”
人,行走在路上,尤其是行走在情感的路上,他(她)不撞回南墙,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
薛航更担心夏闻樱就算是撞死在南墙上了,也不会回头。
男人眸子的颜色变了。
男人面部的肌肉扭曲了。
男人头顶上的发丝根根竖立起来了。
薛航抓住夏闻樱的手,朝外拖去。
夏闻樱的手碗处很快地被勒得青紫。她强忍住疼痛:“你要带我去哪?”
薛航的语气像地狱阎王:“回去加班!”
伊甸园16楼A座。
门,是被撞开的。
女人,是被丢到床上去的。
衣服,是被撕碎的。
薛航粗暴地压住夏闻樱,强制性地将她紧闭的双眼掰开,似乎想要看看这对瞳孔里有没有别人的影子,没想到却看到了自己年轻时曾经拥有的痴情模样。
“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却不知道。值吗?”他问。
“值。”她说。
男人对这个答案万分失望,他有些警告又有些报复地顶开了女人的双腿,打算进入,却停了下来。
他支起身子,撑起自己,看着她,她倔强而悲情地与他对视。一颗汗珠从他的下巴处滴下,落在她的胸口的肌肤上,晕染开来。
他做不下去了,从女人的身子上翻了下来,穿上衣服,有些狼狈地落荒而逃。
酒吧。
薛航坐在吧台前,仰起头将一杯泛着蓝光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冲调酒师扬起了右手:“再来一杯!”他的面前是一排喝光的空杯子,将近有二十个。
有个美丽的女人,坐在了他身边的高脚椅上:“哟,帅哥,心情不好啊?”
薛航偏过头,看着这张和夏闻樱差不多年轻的脸,突然问:“小姐,你相信爱情吗?”
女人笑了:“你是失恋了吧?”
薛航晃了晃自己晕晕沉沉的脑袋,发出嘲弄的笑声:“我失恋?我都没恋爱,怎么可能会失恋?”
女人:“那就是你爱上别人了,别人却不爱你!”
薛航笑得更大声了,甚至还差点趴到吧台上:“我不相信爱情的,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小姐,你看走眼了!得罚酒!”
女人忧雅地端起调酒师递过来的酒,干光,说:“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啊!我也不相信爱情。”
薛航一拍吧台,干脆让调酒师一打一打地上酒:“对!相信爱情的人是傻瓜!”
女人的酒量似乎很好,那么多酒摆在自己面前,毫无惧意:“那为了我们这些聪明人干一杯!”
“为了聪明人干杯!”薛航有点醉了,他转过身去,大声地问着全场的客人,“你们还有谁不相信爱情的?”
“我!”“我!”“我!”绝大多数的人纷纷响应。
薛航冲调酒师打了个响指:“嘿,这些聪明人今晚的酒钱都算我的!”
“哦!”有人开始欢呼。
又喝了一小会,薛航又转过身去,大声地问着全场的客人:“你们中有谁相信爱情的?”
没有人敢回答。
“靠,我就说嘛,这世界是没有爱情的!”薛航得意地笑了,心情很好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女人,眼神放肆。
女人会意:“时间不早了,去酒店?”
薛航笑了:“去啥酒店啊!去我家!我介绍一个傻瓜给你认识!”
夏闻樱打开门,两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掉了进来。薛航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满身酒气。
女人爬了起来,镇定地把裙子拉好,将额前的一缕发丝拢到耳根后面,然后冲夏闻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我是苏珊,是薛少打算一夜情的对象。”她看了看人事不醒的薛航:“不过,看样子,今天晚上的戏是唱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