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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炸弹(1)

约翰逊总统在11月初宣布对北越南发动新一轮空袭。远在大洋彼岸的报道估计袭击目标与平民居住地重合。五角大楼发言人称这一报道实属荒谬。哈里森·塞利斯博里作为12年内首位派往河内的美国战地记者发回了其亲眼所见的报道。第一篇报道登上了12月25日的头版头条。

约翰逊总统宣称美国在北越南的军事目标是钢铁和水泥,而非人的血肉之躯。这一说法似与美国空袭下的现实情况颇有出入。

塞利斯博里于那年冬季就此问题发表了22篇报道。他报告称在这“丛林火战”中,目标城镇有89名市民死亡,临近的有40人死亡,稍远的城镇有24人死亡。1966年以来,投在越南的炸弹比二战中袭击日本的总数还多。在北越的第三大城市南定中,他写道:“街道接二连三被完全摧毁。”他说瞄准市民的攻击是故意为之的。

五角大楼发言人宣称市民的伤亡是由于北越共产党故意将地对空导弹安置在人口密集的地区,或是由于被米格战机攻击时出于必要而投掷的炸弹。另外,89人的死亡数据正好证明轰炸是“极为精确”的。发言人亚瑟·斯尔怀斯特将塞利斯博里的报告称为“新河内时报”,并声称如果塞利斯博里对此仍有疑虑,他应该去看看南定主干道上设置的防空炮,它们就竖立在火车轨道旁。自伦敦闪电战以来便一直致力于报道战争的塞利斯博里则称他已到过那里,却只发现一座已被炸毁的纺织厂。

对越南战事谎话连篇已成为华盛顿的生活方式。19世纪60年代早期,当一批美国直升机抵达航空母舰时,一位记者对一名官员说道:“快看那艘航空母舰。”军官答道:“我看不出有什么。”空军飞行员签署声明,如果他们被击落,政府会否认有关于它们的任何信息。1964年8月的东京湾事变,林登·约翰逊抓住机会将美国国会的决议公开。但那也是一个谎言。战争升级后,美军指挥官威廉·

威斯特摩兰将军禁止CIA认定的敌军人数不得超过399000。而事实上敌人已超过600000。这个数字包括游击队员,而承认这个数据意味着北越叛军得到广泛支持。他们都在彼此撒谎,甚至自己骗自己。1965年,越战怀疑论者沃尔特·李普曼为此而震惊,因为他发现作为政府的首要外交政策专家之一的麦克·邦迪甚至还没有觉察到在日内瓦公约之前,南越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

到1967年,最大的谎言就是我们胜利了。飞到安德鲁空军基地之后,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询问一个顾问他和他同事争论已久的一个问题:现在越南的情况与一年前相比是更糟,更好,还是差不多呢?这个名叫丹尼尔·埃尔斯伯格的顾问回答说情况是差不多。麦克纳马拉转向他的谈判对手说:“这就证明了我所说的!我们已经派遣了超过100万人的部队,却没有得到什么改善!……这意味着情况更糟。”

飞机刚刚降落,麦克纳马拉简要地对等待的记者说:“先生们,我刚刚从越南回来,我很高兴告诉你们我们在各个方面的努力都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越南最诚实的信息来自于美国广播公司的鲍勃·霍普为军队所主持的极受欢迎的年度圣诞节目。若你想了解美国大兵闲暇时是如何帮助越南平民的,《时代周刊》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霍普当然没有胡说;要想与他的听众沟通,霍普必须赢得他们的信任。他通过讲真话来达到这一目的。在岘港,在比去年还要多的15000名海军陆战队员面前,他承认说冲突升级将无法控制。

霍普的节目正在直播关于哈里森·塞利斯博里文章愈演愈烈的争论。12名宗教领袖痛斥制裁河内住宅区的总统,这造成许多平民死亡。上将艾森豪威尔回答说:“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没有平民吗?”《时代周刊》称反战积极分子使得塞利斯博里被欺骗,从而得出这样的印象:美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却恶毒轰炸无助的小国。《美国新闻》称它为“借几个意外身亡的北越平民的事而展开的一场宣称运动”。爱荷华州参议员伯克·希肯卢珀说:“河内允许《纽约时报》的记者进入,但不会让他们进行客观报道,这是不足为奇的。”众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孟德尔·里弗斯说,我们应该“将河内夷为平地,让全世界舆论去评论吧”。在与鸽派国会议员的私人简报会上,约翰逊总统声称如果停止轰炸,美军的伤亡人数将是现在的5倍。普利策陪审团投票给塞利斯博里,让他有权进行国际报道。董事会全体成员否决了他们的决定:他们是出版商,必须担心对他们总指挥官的侮辱。

对一些人来说,塞利斯博里的报告反映了美国是如何危险地偏离了建国的理念。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份报告讨论的是第一批殖民者是否称得上是美国人。到1967年初,越南战争已永远结束了美国人的“共识”。

1966年大选后的第一天,当约翰逊宣布,他会压缩项目并对现有项目紧缩资金时,不满的情绪在这个冬天便开始膨胀。他提出6%的收入和公司的附加税,因为他在1966年提出的预算原打算1967年7月结束战争。相反,1967年度财政的保守预测是这场战争将花费200亿美元,是前一年的两倍。

他的私人助理比尔·莫耶斯辞职成为《新闻日报》发行人,这引起人们的猜测:约翰逊将不连任。威廉·曼彻斯特有关肯尼迪遇刺的书《总统之死》即将上市,阿瑟·施莱辛格说,它把约翰逊描绘成一个令人尴尬的乡巴佬,常作无意识的判断。他说约翰逊应当为罗伯特·肯尼迪遇刺的悲剧负责,因为他让肯尼迪到德克萨斯州去解决本该他自己解决的政治争端。肯尼迪家族的崇拜者继续追随着这位总统。

1月25日,理查德·罗素说在乔治亚州约翰逊唯一能获胜的途径是成为一个保守派,因为那里的人们认为他支持斯托克利和马丁·路德·金。27日,宇航员维吉尔·格里森、埃德·怀特和罗杰·查菲烤死在卡纳维拉尔角的发射台上。沃尔特·李普曼来到纽约市,新闻界的人问他,在约翰逊统领的黑暗日子里,华盛顿是否不再是一个理想的居住地方。他回答说:“我的离开并不是因为林登·约翰逊,我们在约翰逊失去理智之前就做了这个决定。”

有些人提出希望与越南谈判解决问题。约翰逊却只会时不时停止轰炸来表达美国的“善意”。美国的不谈判使得国内分裂,而这谈判对河内来说是没有意义的。2月8日,约翰逊直接在信中向胡志明呼吁“认真寻求和平的道路”。胡志明的公开反应是,美国应撤回军队,并让越南人处理自己的问题,这才是结束战争的最佳方式。

共和党开始争夺了。理查德·尼克松即将取得成功。

大家都知道,领先的是魅力男子乔治·罗姆尼。民意调查表明自从艾森豪威尔以后,他比任何别的共和党人都更有可能入主白宫。

罗姆尼,一个不断在民主党人占多数的州当选的共和党人,是媒体的宠儿。摩门教的主教威特科弗开玩笑说他有一头总统式的银发;他在周日不工作;在重大决策之前他就绝食;在禁止一夫多妻制的法律颁布之前,他的爷爷和三个妻子一起逃跑了。肯尼迪的个人回忆录中提到:“我不想与之竞选的人是罗姆尼。”在1966年5月,洛克菲勒“完全地,永远地,毫无保留地”退出了总统竞选,并表示支持罗姆尼。

但即使如此,罗姆尼的一个致命弱点也很明显。“显然,他尚未有时间去琢磨他的意见,特别是对有关越战的看法。”斯科蒂·莱斯顿在1966年夏天指出。

支持者敦促罗姆尼公开对越南问题发表看法来证明他对此问题的掌握。他的助手颇感为难:他太直率,太认真了——特别是在越南问题上,他诚实地面对它。这使他所说的话变得荒谬,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否认或撒谎。

罗姆尼宣布了在西部各州的小规模访问。纳尔逊·洛克菲勒资助了30万美元的礼物。记者注意到在罗姆尼未上漆的书架上有很多关于越南的书籍。由此罗姆尼开始了他的六州之旅,这就预示着他不会再说什么有关越南的事情直到他有机会学习更多的情况。但是他越是在越南问题上保持沉默,记者们越是迫使他说点什么。40多名记者追踪釆访他,每个人都想看看罗姆尼是否具有玩这个级别的游戏所需要的水平。

在安克雷奇市,罗姆尼发表了明显不得罪人的看法:共和党人有更好的机会来用新的视角审视越南战争,因为林登·约翰逊陷在了越战泥潭里。在盐湖城,他认为问题在于约翰逊在战争升级和谈判之间摇摆。一份会议记录指出了其中的矛盾:约翰逊究竟是“被困其中”还是一个摇摆者?罗姆尼的澄清完全没有作用。在爱达华,罗姆尼在长达四十分钟的时间内都避开了越战问题。然后他提到了约翰逊“这都是为了政治上的私利……他让国家内外受困,包括在越南”。好事的记者说他违背了自己暂时不提越战的准则,并希望他给出进一步解释,问他是否可以举一个林登谋取私利的例子。罗姆尼答道:“不,我不会这么做。”记者问:“为什么?”他答:“因为我不想那么做。”

这是灾难的预兆。他的诚实是他的名片,相比精明的商人约翰逊和二手汽车销售商尼克松,他轮廓坚毅的下巴、满头银发,受到民主党欢迎,这让他具有竞争力。但是诚实在与尼克松的争斗中就像把不好使的钝刀,因为尼克松擅长说谎。

尼克松让一个记者和他一道驱车前往机场,他要去佛罗里达过感恩节。他给记者讲了不少国会选举的事,搞得记者晕头转向。当尼克松返回时,老部下纷纷登门拜访,承诺帮他打败罗姆尼。尼克松言不由衷地说,他正处在政治中止期内。那些老帮手帮他达成目的,把他单独推了出来,他也知道他们会这么做。那个业余的罗姆尼继续用绳子绞死自己,而专业的尼克松坚持说自己的竞选并没有刻意追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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