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众朋友,你好。我是某某,今天的《客家风釆》专题节目,由我为你播送江西赣州市黄小龙先生写的文章:《母亲的皱纹》。
听众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对母亲的特有感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对母亲特有的爱,这种感情、这种爱,融化在每个人的血液中,流露在言谈话语和行动中,黄小龙先生在《母亲的皱纹》这篇文章中,是如何表达和流露对母亲的爱呢?好,现在就请你收听。
我那调皮的小儿子学会了算数,看到什么都要数上一通。有一天,他抱着母亲的脖子说:“奶奶,我数数您的皱纹,可有100条。”接着,他便用小手指点着母亲额头、脸上的皱纹:“1、2、3……”数了起来,数着数着,记不清哪些数了哪些没数。又重新开始数,数着数着,又糊涂了。母亲说:“算了,你数不清,反正最后一条皱纹就是你这个小调皮的。”
在我六岁开始记事起,母亲还不到三十岁,皱纹便开始爬上了她的额头,而且第一条皱纹就是为我留下的。我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三年困难时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六岁那年,我大病了一场,病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到最后是不会吃,也不会哭。乡村卫生院的医生说,没救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她不信,便抱我回去求村里的“草药先生”。真神,一星期后我奇迹般地开始好转,从死亡线上走了回来。但从那次以后,母亲的额头深深地刻上了一道皱纹。
母亲身高一米四,体重仅70斤。父亲外出做事,全家五个小孩的吃、穿、用、学及全部家务都落在母亲弱小、单薄的身上。另外,她还要参加集体劳动,挑起一头家。
我小时候特别调皮,周围几十里都出了名。在兄弟姐妹中我排行老三,真是应验了“调皮的小老三”的古语。所以,我给母亲添的皱纹最多。当我才几岁时,打谷机在我们客家山沟里开始使用,我便觉得稀奇,大人休息时,我们小孩子围到打谷机旁玩。我胆子大,拿稻草塞到齿轮上压断、压出齿痕,觉得挺有趣。但一不小心将抓稻草的两个手指头带进了齿轮,压得粉碎,鲜血往外飞溅,我拼命地哭,母亲也捶胸顿足地哭。之后的几个月,母亲每天给我换药都要流泪。从此,我的两个手指留下了残缺,母亲的眼角也多出一条皱纹。
我放牛的时候,经常牛吃了人家的菜、吃了田里的禾苗,有时玩野了心,牛翻山越岭走了,到天黑,也没找回来;在家跟兄弟姐妹吵闹,在外则与别村的小孩打架;从山上滚石头到田里,丢石头打到人家屋顶上所有农村小孩子顽皮的事都有我的份,而且还带头。于是常常挨人家骂,甚至被大人打,气得母亲吃不下饭、时常流眼泪。现在我还记得母亲经常骂我的一句话:“牛马畜牲都教得到来犁田拉车,你怎么就总教都教不到?!”骂过之后还要叹口长气,皱纹也就越来越多。直到我读高中时,国家已经恢复了高考。到这时,我才真正懂事,认认真真读书,让母亲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
然而母亲总有操不完的心,愁不完的事。高考临近,她又担心我能否中榜,尽管那时家里还不宽裕,但母亲每天早晨还要单独给我煮一个芋头蛋,补充营养。母亲私下还叫一个瞎子给我算了一卦,瞎子说我的“八字”很好,一定能考上,母亲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但事与愿违,当年我并没考上,又补读了一年后才考上。大学还未读完,母亲又开始担心我会分在外地工作,千嘱咐,万嘱咐,终于我分回家乡的中学教书。紧接着母亲又张罗起我的婚事来了,开始介绍农村的,我不干。后来给我介绍有工作单位的,不是人家看不上我这个“教书匠”,就是我没相中。母亲说我书读多了,挑三拣四,我固执己见始终没有顺应母亲的心愿。三年后,我又考上了另外一个大学进修,由于工作几次变动,直到三十岁我才结婚,五兄妹中我最后一个结婚,总算了却了母亲一桩心事,但其间却给母亲添了许多皱纹。
我已成家立业,母亲本该省省心了,可她又为抱孙子操起心来。我老婆怀孕时,许多老太婆都断定是女胎,说什么“肚子扁是女孩”,什么喜欢吃辣的“酸男辣女”,什么“儿子打扮娘”脸上无胎斑肯定是女胎等等。母亲还求助了许多迷信算法,算的都是女孩。她还不死心,要我们去做“B超”,她相信这科学的东西准灵。而我们不肯去,因为“B超”对胎儿有影响,而且,生男生女对我们年轻人来说都无所谓。于是,我们劝母亲别操心,反正男女都一样,她总是有点想不通:“一样是一样,但生个男的还是更好。”尽管如此,母亲还是通情达理,只好作罢。临产前,体检的医生说,好像胎位不正,要做一下“B超”。这下母亲高兴了,做完后问这问那,但最关心的还是“照到的是男是女?”我们告诉她,医生不说,这是违反计划生育规定。母亲更是发愁,她说:“医生不敢讲,更说明是个女的。”
小孩出生那天,她一直守候在产房边,当她亲眼看到是个孙子时,脸上的忧愁才消散,但那新添的皱纹却无法抹去,深深地刻在她的脸上,印在我们的心里,也融进了我们成长的过程中。
是啊,我们五兄妹的出生、成长、读书、成家立业、生儿育女……都给母亲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皱纹,每条皱纹都记载了她的艰辛,每条皱纹都体现了她的爱和奉献,每条皱纹都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宝贵精神财富和永恒的力量。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对台湾对海外广播》)
(载1997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