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叮当的回答是:“你这笨蛋。”然后飞到浴室里不见了。“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仙子,”彼得带着歉意解释说,“她叫小叮当,干的是补锅补壶的事。”
这时他俩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温迪又向彼得问了许多问题。
“如果你现在不住在肯辛顿公园里……”
“我有时还住在那儿。”
“那你多半住在哪儿?”
“跟遗失的男孩们住在一起。”
“他们都是谁呀?”
“他们是在保姆东张西望时,从儿童车里掉出来的孩子。要是过了七天没人来认领,他们就会被送到遥远的幻想国去,这样可以节省开支。我是他们的队长。”
“那该多好玩啊!”
“是啊,”狡黠的彼得说,“不过我们怪孤单的。你瞧,我们没有女孩子做伴。”
“没有一个女孩子吗?”
“没有啊,你知道,女孩子太机灵,不会从童车里掉出来的。”
这句话,说得温迪心里美滋滋的。“我觉得,”她说,“你对女孩子的这些评价,真是说得太好了。那个约翰,他硬是瞧不起我们。”
彼得没有回答,站了起来,一脚把约翰连毯子一起踹下床来。温迪觉得,头一次见面就这样,似乎太莽撞了,她气冲冲地告诉彼得,在这所屋子里他不是队长。可是约翰在地板上仍旧安安稳稳地睡着,她也就由他睡在那儿。“我知道你是好意,”温迪有点懊悔地说,“你可以给我一个吻。”
这会儿,温迪忘了彼得不懂得什么叫吻。“我想,你打算把它要回去了。”彼得有点伤心地说,要把顶针还给她。
“啊,”和善的温迪说,“我说的不是吻,我说的是顶针。”
“什么叫顶针?”
“就像这样。”温迪吻了他一下。
“真有意思!”彼得严肃地说,“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顶针好吗?”
“要是你也愿意的话。”温迪说,这一回她把头摆得端端正正的。
彼得给了她一顶针,差不多就在同时,她尖叫起来。
“怎么啦,温迪?”彼得问。
“就像有什么人揪了我的头发。”
“那准是小叮当。我以前还不知道,她那么淘气。”
果然,小叮当在他们周围飞来飞去,嘴里还不住地说着粗话。
“她说,温迪,每次我给你顶针的时候,她就要这样整你。”
“为什么呢?”温迪问。
“为什么呀,小叮当?”彼得问。
小叮当又一次回答说:“你这笨蛋。”彼得还是不明白,可是温迪明白了。当彼得承认说,他来育儿室窗边,不是为看温迪,而是来听故事时,温迪有一点失望。
“你知道,我没听过什么故事。那些丢失的孩子没有一个会讲故事。”
“那实在太可怜了。”温迪说。
“你知道为什么燕子要在房檐下筑窝?”彼得问,“就是为了听故事。啊,温迪,你妈妈那天给你讲的一个故事多好听啊。”
“哪个故事?”
“讲一个王子找不到那个穿玻璃鞋的姑娘。”
“彼得,”温迪兴奋地说,“那是灰姑娘的故事,王子找到她了,后来他们就永远幸福地住在一起了。”
彼得高兴极了,他从坐着的地板上跳了起来,急匆匆地奔向窗口。“你去哪儿?”温迪疑惑不安地问。
“去告诉那些男孩。”
“别走,彼得,”温迪恳求说,“我知道很多故事。”千真万确,这是她的原话,所以,毫无疑问是她先引诱彼得的。
彼得走回来,眼睛里露出贪婪的神情,这本该使温迪感到害怕的,可是她没有。
“啊,我有很多故事可以讲给那些孩子听!”温迪喊道。彼得抓住了她,把她拉向窗口。
“放开我!”温迪命令他。
“温迪,你跟我来吧,讲故事给那些孩子听。”
当然她很乐意受到邀请,可是她说:“唉,我不能呀。想想妈妈!再说,我也不会飞呀。”“我教你。”
“哦,能飞该多有意思呀。”
“我教你怎样跳上风的背,然后我们就一起走。”
“啊!”温迪欣喜若狂地喊道。
“温迪呀温迪,当你傻乎乎地躺在床上睡大觉时,你本可以和我一块儿飞,跟星星们说有趣的话。”
“啊。”
“而且,温迪,还有美人鱼哩。”
“美人鱼?长着尾巴吗?”
“尾巴长长的。”
“啊,”温迪叫了起来,“能去看美人鱼!”
彼得狡猾极了。“温迪,”他说,“我们会非常尊敬你。”
温迪苦恼地扭动着身子,似乎正努力要让自己呆在育儿室的地板上。
可是彼得一点也不同情她。
“温迪,”这个狡猾的家伙说,“晚上,你可以给我们掖好被子。”
“啊!”
“从来没有人在晚上给我们掖过被子呢。”
“哎呀。”温迪向他伸出两臂。
“你还可以给我们补衣裳,给我们缝荷包。我们都没有荷包。”
这叫她如何抗拒得了?“当然,这真是太吸引人了!”她喊道,“彼得,你也能教约翰和迈克尔飞吗?”
“如果你想,”彼得无所谓地说,于是温迪跑到约翰和迈克尔床前,摇醒他们。“醒醒,”她叫道,“彼得·潘来了,他要教我们飞行。”
约翰揉着眼睛。“那我起来了。”他说。当然,他已飞快地站在地上。“你好,”他说,“我起来啦!”
迈克尔这时候也起来了,他精神得像一把带6个刀片和一把锯子的刀,可是彼得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别出声。他们的脸上立刻露出乖巧的神色,就像静听大人们的声音时那样,一切都安静极了。好啦,事事顺利呀。不,等一等!并不是事事都顺当,娜娜整夜都在不停地叫,这时候却没了声音,他们听到的是她的沉默。
“关灯!藏起来!快点!”约翰喊道。在整个冒险行动中,这是他唯一一次发出指令。所以,在莉莎牵着娜娜进来的时候,育儿室又恢复了原样,房里一片漆黑。你还能发誓说,你听见三个淘气的小家伙睡觉时发出的天使般的呼吸声。其实,这声音是他们躲在窗帘后面装出来的。
莉莎正心里有气,她本来在厨房里做圣诞节布丁,因为娜娜疑惧的叫声,使她不得不过来看看,她的脸上还沾着一粒葡萄干。她想,要想清静,最好是领着娜娜去育儿室看看,当然,娜娜得在她的监管下。
“瞧,你这个多心的畜生,”她说,一点也不顾及娜娜的面子,“他们都安全得很,是不是?三个小天使在床上睡得正香呢。听听他们那轻稳的呼吸吧。”
迈克尔看到自己成功,劲头更足了,他大声打起鼾来,差点儿给识破了。娜娜辨得出那种呼吸声,她奋力想从莉莎的手中挣脱出来。
莉莎可没那么机敏。“别来这一套,娜娜,”她严厉地说,把娜娜拽出了房间,“我警告你,你要再叫,我马上就把先生太太从晚会上请回来,那时候,瞧着吧,先生不拿鞭子抽你才怪。”
她把这只倒霉的狗又拴了起来。可是,你以为娜娜会住口吗?把先生太太从晚会上请回家来?那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只要她负责的孩子们平安无事,你以为她会在乎挨顿鞭子吗?不幸的是,莉莎又回厨房做她的布丁了,娜娜见得不到她的帮助,就拼命地猛挣锁链,直到把它挣断。转眼间,她冲进了27号公馆的餐厅,把两只前掌朝天举起。这是最明白易懂的表达办法。达林夫妇顿时明白,他家育儿室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没顾上向主人告别,他们就冲到了街上。
现在离三个小坏蛋藏在窗帘后面,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十分钟的时间里,彼得·潘可以做许多事。
我们再回头来讲育儿室里发生的事。
“现在没事儿了,”约翰从藏着的地方出来宣布说,“我说彼得,你真能飞吗?”
彼得懒得答话,绕着房间飞了起来,还顺手拿起了壁炉架。
“太棒了!”约翰和迈克尔说。
“妙极了!”温迪喊道。
“是啊,我真棒,啊,我真是妙极了!”彼得高声说道,又得意忘形起来。
飞行看起来好像很容易,他们先在地板上试,然后又在床上试,却总是往下坠,飞不起来。
“喂,你是怎么飞起来的?”约翰问,揉着他的膝盖。他是个挺讲实际的男孩。
“你在心里只管想些美妙的、奇异的念头,”彼得解释说,“这些念头就会把你托起来了。”
彼得又飞给他们看。
“你做得太快,”约翰说,“你能不能慢慢地来一次?”
彼得慢的快的都做了一遍。“我学会了,温迪!”约翰喊道,可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学会。他们三个,没有一个能飞一寸远;虽然就识字来说,就连迈克尔也能认两个音节,而彼得却连从A读到Z都不会。
当然,彼得是戏弄他们的,因为身上若没有沾上仙尘,谁都飞不了的。幸而我们说过,彼得的手上沾满了仙尘,他往每人身上吹一点,果然产生了极好的效果。
“现在,你们像这样扭动肩膀,”他说,“接着起飞!”
他们都站在床上,勇敢的迈克尔第一个起飞。他本没打算会飞起来,可竟然成功了,一下子飞着穿过了房间。
“我飞起来了!”他还只飞到半空中,就尖叫起来。
约翰也飞起来了,在浴室附近,遇到了温迪。
“啊,美极啦!”
“啊,太棒啦!”
“瞧我!”
“瞧我!”
“瞧我!”
他们都没有彼得飞得优雅,因为他们的腿都禁不住要乱蹬几下,不过他们的脑袋已经碰到了天花板,再也没什么比这更妙的了。起初,彼得想去帮温迪一把,可是马上又缩了回来,因为小叮当对此怒气冲天。
他们上上下下、一圈又一圈地飞着,像温迪说的,妙不可言。
“我说,”约翰嚷道,“我们干嘛不一起飞出去呢?”
这正是彼得引诱他们的目的。
迈克尔准备好了,他要看看自己飞十亿里需要多长时间,可是温迪还有些犹豫。
“美人鱼啊!”彼得又提醒她说。
“啊!”
“还有海盗呢。”
“海盗,”约翰喊道,一把抓起他去做礼拜戴的帽子,“我们马上就出发吧。”
就在这时,达林夫妇带着娜娜冲出了27号的大门。他们来到街心,抬头望着育儿室的窗子。还好,窗子还关着,可是屋里却灯火通明。最叫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们可以看见窗帘上映出三个穿睡衣的小身影,在房间里转着圈儿,不是在地上,而是在空中。
不是三个,而是四个身影。
他们颤抖着推开了临街的门。达林先生正要冲上去,可达林太太却向他打了个手势,要他放轻脚步。她甚至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得慢些。
他们还来得及吗?要是来得及,他们该多高兴啊,我们也都会松一口气;可这样,就没有故事可讲了。反过来,要是来不及,我郑重地向大家保证,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圆满的。
要不是星星们在监视着他们,他们原本是来得及的。星星又一次吹开了窗子,最小的一颗星叫道:
“彼得,快跑呀!”
彼得知道,他一刻都不能再耽误了。
“跟我来吧。”他果断地命令道,立刻冲进了夜空,后面跟着约翰、迈克尔和温迪。
达林先生和太太带着娜娜冲进育儿室,可是太晚了,鸟儿们已经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