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稍微整理了下行囊,便悄无声息地下山去了。
这一路她走的全都是些偏僻的小道,一路上尽量避开人群,倒也没有生多余的事端。
在执事堂分殿外面,她发了一张传音符出去,便走到了一处僻静的丛林里,耐心等待起来。
这种传音符属于修士生活中最常用的符箓之一,制作简单,三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一打,一打足有百张。若是修士之间有什么话需要通知对方,而自身又不在对方面前的话,就可以使用此种符箓。至于传播的距离长短,就得看符箓的具体品质以及施法者自身修为高低了。
这样便宜实惠又方便的好东西,云之幽逛坊市的时候自然不会错过,早就早早备起了。
等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便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边走还边不忘往回看,似是生怕有什么人跟踪似的。
“祖师兄,你这样子跟做贼似的,别人本来没觉得什么不对劲的都要被你弄得有疑心了。”看着来人那样子,云之幽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半讽道。
“唉我说云大小姐啊,你们这群精英弟子之间的纠纷,我老祖可惹不起啊,这小心点总是好的。”
来人正是长期在无妄峰执事堂分殿当差、挂羊头卖狗肉的祖天和。
只见他转动着老鼠似的小眼珠子,圆圆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轻声说道,边说还边不忘四下警惕着。
见他这份市井精明样儿,云之幽摇摇头道,“你不去本宗驻外店铺当差真是太可惜了。”
“嘿,我说云师妹,这处于风头尖儿上的人物可是你啊,你怎么半点也不着急啊。”
祖天和左看看右看看,咂嘴道。
“我若是不急,又岂会来找你。”云之幽嘁了一声,忽然眨眨眼凑近道,“怎么样,昨天卖关于我的情报赚了不少钱吧?有没有考虑分红啊?”说完,她目光颇带几分暧昧地在祖天和腰间储物袋上来来回回溜了几圈儿。
“咳咳——”
祖天和突然捂紧腰包,一对老鼠眼贼兮兮地眯起,面上神色却忽然正经了许多,不假辞色地轻咳道,“云师妹找我来是想问清楚昨日的情况以及现下的形势吧?咳……是这样的……”
大约小半柱香时间后,云之幽背倚石壁,桃花眼微微眯起,“她真的那么说?”
“哎哟云师妹呐,我祖天和的情报你还怀疑啊?绝对是真的没话说!”
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男人,她不禁有些莞尔,“你也知道,出了这个事我最好还是避避风头。所以,其实,我还有些东西想要托祖师兄你帮忙买一下的。”
“这——”
“当然这个情报祖师兄还是别卖出去为好。”她眨了眨眼,笑眯眯道,面上是十足的亲善。
“哈哈,说哪儿的话呢,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师妹有什么事且说便是。”
“我需要……”
……
凛冽的风从高空呼啸而来,簌簌如刀,崖壁荒石间寸草不生。
说是崖,或许称之为石崖谷更合适些。
这是一片暗无天日的地域,上有罡风杀伐生灵,下有黑雾吞噬草木。唯一剩下的,仅是那经历千锤百炼后,被打磨得奇形怪状的岩石地貌。
一座座或严峻、或冷厉、或孤树一帜、或环抱成群的巨大石山拔地而起,巍然而成峰崖者,也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凌厉之势。
其间,有一道悬崖高高挂起,陡峭如鹰喙,似欲要接天而上,在一众峰崖间尤为瞩目。因为只有它上呈罡风,下接黑雾,唯留一条不足一丈的缝隙,可说衔接得极其紧密,毫无喘息休憩空间。
而就是在那道缝隙里,崖上,云之幽艰难地支撑起灵力护罩,淡绿的护罩被罡风泄露的锋利、黑雾扩散的腐蚀欺压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砰”的一声轰然碎掉一般。
看着这危险的情形,云之幽额上身上汗如雨下,她咬了咬牙,脸色发白,体内灵气更是不要命似的全部向护罩上投注而去,绿色光罩颤颤巍巍地晃了晃,忽然厚实明亮了几分,渐渐的,在两面欺压下竟变得越发凝稳起来。
见此情形,她心里微松一口气,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忽然开始向着悬崖尽头一步步挪去。
她走得十分缓慢,每抬起一条腿,都要抖上几分,看起来,体能早已是到达极限了。可她这一步含着一步,前行虽缓慢,一炷香时间后,短短一丈的距离,她也终于是走到了终点。再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下面或许是地面,但在那之前,首先她需得面临的,是黑乎乎一片、漫无边际的阴气。
终于走到这一步,云之幽忽然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这回笑意间,竟隐隐带有几分轻松的解脱感。
她抬起左腿,向前迈出一步。
悬空。
眼见着那只脚就要踩空落下,可令人惊异的是,她竟稳稳踩在了那看似空荡处。
面对如此奇景,云之幽眸中却波澜不惊,好似早有所料般。
她收回右腿。此时,整个人已是凌空而立。
然而下方黑雾与上方罡风的侵袭却并未因为她的凌空而减轻半分,相反,此处两方伤害留下的空隙更小,她原本凝实了几分的灵气护罩,因为这段时间的灵气不济,竟又似水波般晃荡了起来。
这个现状终于令得她面上神色变得严肃凝重起来。只见她微微垂眸,右手自腰间储物袋一抹,一块红色的三角小旗便出现在了她的掌中。
旗上三颗黑色鬼头虽神态各异,却全都凶神恶煞,栩栩如生得竟似要破旗而出。火红的旗面上,另有一白色鞭纹缚住三颗鬼头,鞭纹虽乃旗上之画,却极有质感,稳稳压在三颗鬼头之上,令人莫名觉得放心。
这小旗旗身不过半尺长,旗杆粗细不过一指,握在她手中刚好。
看见这面三角小旗,云之幽神情微松,手上掐诀,一道碧绿灵光打入旗中。陡然间,一道绯红的光芒便自旗上传出,光圈越来越大,直至将她整个人笼入这红光之中。
不到小半盏茶功夫,那红光在空中陡然消失。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原本应凌空而立的云之幽!
......
双脚稳稳地踩在温软潮湿的地面上,看着前方树林静谧,竹屋雅致,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带起花的香味草的芬芳以及那山泉泥土和一切活物的气息,云之幽闭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笑意渐深。
“终于出来了。”
一道浅浅叹息自她口中悠悠传出。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
她心下微松之际,早已到达极限的体力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竟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就此昏厥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或许一个时辰,或许是半天。当云之幽醒转的时候,她人还在原地,未动半分,可天色却明显暗了许多。
动了动因疲劳过度、明显有些僵硬的身体,眨了眨眼睛,稍恢复了一点体力的云之幽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现在已不是躺着,而是改为了坐在地上。回头看了眼那巨大的传送法阵,嘴角勾了勾,云之幽似是忽然生出了无限力气似的,灵便地站了起来。
只是,她走向的却不是那个巨大而神秘的传送法阵,而是身前那一看就精致的林中竹屋。
接近竹屋三丈远时,她淡淡一挥手中阵旗,眼前景色突然似水波般晃动起来,一阵波澜起伏后,云之幽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内。
“难怪没有多少人愿意接这个任务,这可真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啊。”
竹屋内的一张凉席上,云之幽盘膝而坐,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虽是盘膝而坐,她的坐姿却不甚雅观。此刻,她正手肘倚着膝盖,小小的手心抵在下巴上,低声自语道。
“我来此已经两月有余了,也不知那场风波有没有彻底消停下来……”
想到这两月来发生的事,云之幽心下似喜似忧,面上神色真是好不矛盾。
原来,她自那日不小心招惹到练气期弟子第一人——单定之后,处境便有点尴尬了。特别又是一些有心之人的刻意插足以及暧昧态度,一时间,搅得宗内流言四起。
有人说她与单定早有积怨,此次争执并非偶然。也有人说她是卜彤合伙,特意来试探单定,必定有所图谋。还有人隔岸观火,乐得自在,时时还不忘吹吹风。
而身为此事导火索的云之幽,无论在宗内何处走动,都能受到一大波练气弟子别样目光的关注。
虽然她们之间的纠葛仅仅局限于练气期弟子这个圈子,但御灵宗最多的便是练气期弟子,而身为其首的单定自然是所有人关注的对象。所以,居然敢触单定眉头的新入门弟子云之幽的名字,一时之间可算是传遍了整个御灵宗了。
而她所居住的藏鸦居,竟不时便有宾客到访,由原先的冷冷清清,一时变得热闹至极。